事发突然,冯蓁脸色苍白,一时之间,竟忘记了躲闪!
身子被人往旁边一拉,她站立不稳,蓦地撞入一个温暖宽阔的怀抱。
“哧--”
利刃刺穿皮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冯蓁大惊,扭头却见如意在自己身旁倒下,鲜血溅了她一身。
“没事了。”头顶上方传来容琛低沉的嗓音,她愣愣抬眸,逢上容琛清冷星目,这才发现自己正身处容琛的怀中。
方才若不是他那一拉,自己只怕已……
冯蓁手脚冰凉地怔在原地,身子颤抖的厉害,胸口微微起伏着,任凭容琛抱着自己,抽出手帕擦净她面上沾着的血。
不对,这绝不是刺歪了!
方才容毅眼中的目标,分明是她!
容毅怒不可遏,提剑在如意的尸体上又补了几剑,“害我夫人!死不足惜!”
满座皆惊。不料容毅盛怒之下,竟手刃嫌犯。
大理寺的官员凉凉说道:“国公大人,您好歹也等我们押回去问审定案啊。”
元滢语调似冰:“国公大人丧妻之痛可以理解,可方才也太危险了吧,刺偏一分可就伤到冯姑娘了。”
方才冯蓁离如意站的极近,从她这里看去,那道寒芒倒像是冲着冯蓁来的一样!
容毅叹口气,正色道:“确是我冲动了,还望冯姑娘谅解。事后国公府定奉上厚礼赔罪。”
冯蓁惊魂未定,僵硬地扯了扯嘴角。
容妤却笑道:“父亲大人还送什么赔罪礼,赶明儿哥哥提亲,一起送过去得了。”
众人这才发现尸体边紧密相拥的二人,容毅目光狐疑地扫过儿子。
冯蓁脸上一红,抽身出来。
容琛把绢帕塞进冯蓁手里,神色淡漠地瞥了容妤一眼,容妤不自然地笑了笑。
元勰道:“人证物证俱在,此案也算是了结了。请国公大人即刻修书一封,上呈皇兄!”
安德公主的死,就此尘埃落定。
夜色转深,明月高悬。
银华如水,流泻千里。
冯蓁的营帐外,春暄同冯璇的两个丫鬟平沙、落雁忙忙碌碌地准备着宵夜。寿宴上出了命案,大家都没有心思再吃东西。
帐内,冯蓁同李媛华、冯璇坐在一起,谈论起方才的事,仍是心有余悸。
“方才真是太险了,太险了。”她喃喃说道,一想起定国公容毅拔剑刺来的那一幕,她便止不住头皮发凉。
没有人会比她更怕死了。
因为死过一次,所以更珍惜活着的日子。
冯璇一撇嘴,埋怨道:“谁叫你要逞英雄?有大理寺的人在,命案同咱们有什么关系?”
冯蓁同李媛华对视一眼,讪讪而笑。
今晚确是她考虑欠妥,只想着不能让定国公阴谋得逞,没想到差点把自己搭了进去。
她抬了眸,看着帐外如水清光,突然觉得自己的人生像是一幕皮影戏,正式开始了。
她知道,她已经陷入这云诡风谲的帝京中,逃不掉,也挣不开。
春暄端着漱盂、巾帕走入帐中,安设桌椅。平沙与落雁紧随其后,一个奉茶,一个端菜。冯璇注意到端上来的菜里有鲈鱼鲙和莼菜羹,秀眉微蹙,训斥春暄道:“你是做什么的?你家小姐是不吃莼菜的,你居然不知道?”
春暄尴尬一笑,才要分辩,落雁忙跪下,惊慌地道:“小姐,是奴婢的错,春暄姐姐提醒过奴婢了,可是奴婢想着小姐爱吃……所以……”
冯蓁忆起莼菜确是原主生前最厌恶的蔬菜,抬手让她起来:“不必了,总不能因我一人拂了大家的兴,既然做了就留下吧。”
心中却微微有些怅然,鲈鱼鲙莼菜羹皆是江南名菜,其中莼菜又是她的挚爱,配上鲈鱼鲙可谓一绝。眼下时令不对,兼之身处北方,能吃上一顿莼菜羹多么难得啊。原主怎么就不爱吃呢!
原主不爱吃,她就不能碰了。
真是太可惜了。
李媛华笑着打圆场:“晋人张季鹰在洛,见秋风起,思吴中莼菜羹、鲈鱼鲙,遂辞官回乡。咱们今日也来尝尝,这传说中的莼菜羹与鲈鱼鲙……”
“哎呀你们这些人真是,吃个饭也咬文嚼字的,烦不烦!”冯璇不耐烦地打断她,“我是俗人,我只爱那鲈鱼肥美,和莼菜腌制后的鲜嫩!张季鹰是谁?”
冯蓁同李媛华脸上都露出无可奈何的笑容,三人步入席间,漱口净手,执筷用饭。
一顿饭下来,冯蓁硬是一筷子也没碰那莼菜羹,鲈鱼鲙烹制的鲜美,她便忍不住多挑了几筷子,以慰心中遗憾。冯璇全然不知她的心思,挑肥拣瘦的,同李媛华抱怨着“这莼菜有些老了,味道怪怪的”,冯蓁忍不住道:“好好吃你的饭,如此聒噪,还有没有点王府小姐的样子。”
“就你有,在外面装孙子的王府小姐。”冯璇翻了个白眼,反唇相讥。
冯蓁懒得理她,慢条斯理的夹了一筷子鲜炒春笋,叫道:“春暄,倒茶。”
春暄立马替她斟上一杯清茶。
“你今天算是彻底得罪容妤了。”她伸出手指抚过茶杯,沉吟道。
冯璇捏着筷子扒拉了一下碗中粟米,置若未闻。
“那天顾云岫到底跟你说了什么?”冯蓁端起茶,口中似随意地道。冯璇突然道:“别动!”
她夺过冯蓁手里的那杯茶,唤平沙,“验毒。”
李媛华与冯蓁俱是一愣,落雁笑道:“小姐这点是多虑了……茶是奴婢亲手煮的,不会出事的。”
平沙拿过验毒的银器,在茶水中轻轻拨了一下,抿嘴一笑:“小姐现在可以放心了吧。”
“算你们老实。”冯璇重新替冯蓁斟上一杯,又替自己斟上一杯,语气轻松随意地道:“现在可以喝了。”
冯蓁笑了一声,端过茶一饮而尽。
倒也不怪冯璇多疑,今晚实在将她们吓坏了。
“她也没跟我说什么,就说那簪子是殿下送给容妤的及笄礼。”冯璇闷闷出声,抬眉对上冯蓁二人惊讶的目光,面色蓦然一红,“以前是我傻,我一心盼着她能嫁给殿下,这样我就可以做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