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
似若平地一声巨雷,容妤的话,顿时在这静默尴尬的气氛中激起了惊涛骇浪。
容毅闻言大怒,怒喝道:“逆子,你就这般盼着我死?好同那汉人女子远走高飞是吗?啊?”
“你身上流的是慕容家的血脉,大燕的血脉!国仇家恨在身,岂能沉耽于儿女私情?”
“儿,不敢。”容琛咬牙,忍着痛楚嘶声地答。
“为个女子同人在清明书院里争风吃醋,加害庾家,破坏计划,这就是你的不敢?”容毅脸上怒色更浓,霍地拔出长剑朝容琛砍去,“我今日就杀了你这个不孝子,省得日后无颜去地下面见慕容氏列祖列宗!”
容彻忙夺下剑:“父亲!万万不可!”
容琛却是闭了闭双目,沉声地答:“儿自知难以反驳,愿承受一切罪责,绝无怨言。”
“好好好!好一个‘愿承受一切罪责绝无怨言’的痴情种!真不愧是我养出来的好儿子!”容毅气得反笑起来,身形微微一晃,显然已是急怒攻心。
“父亲……”容妤动了动唇,还想说些什么。容彻瞪了她一眼,顿时噤声。
容琛仍是面无表情地跪在原地,额角鲜血淋漓,嘀嗒留下来,格外的响。
容毅深吸一口气平复些许,将目光转向儿子,冷冷说道:“如今是断然留不得你在京中了,北境羌人作乱,就罚你以三月为限,治理好羌乱再回来见我!不然,你就永远别想回京城!”
……
次日傍晚,冯蓁正在窗前翻阅棋谱,门外忽传来冯昱的声音:“阿蓁。”
“二哥,你怎么来了?”
冯蓁惊喜地望着门边闪进来的冯昱冯夙同斛律光,“还有斛律将军?”
“听说你受伤了,二哥来看看你。”冯昱笑着走进屋来,同斛律光在屋中坐下。
“我已经没事了。”冯蓁道,又命听雪奉上茶来,兄妹二人一阵寒暄。
冯昱关切地道:“夙儿把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都告诉我们了,我们这会儿来,是想先接你回去。等到书院正式迁址完毕后再去国子监入学,你意下如何?”
冯蓁犹豫道:“这样也行,不过听雪她们怎么办?”
“你同我们骑马先行,听雪她们等山路再干一些时坐马车回来。”冯昱淡淡笑道,见她仍有犹豫之色,遂道:“我把其徐给你带来了,之前可是听说你在天阙山猎场大秀骑术,二哥回来了也不让二哥见识见识?”
“其徐?真的吗?”冯蓁惊呼出声,眼中满是雀跃和惊喜,“在哪,快带我去看看!”
“在院子里呢。”斛律光笑道。
冯蓁欢腾地提着裙子起身,“嗷”的一声扑出屋去,果见篱笆边系着一匹鬃鬣赭红、骨腾神骏的汗血宝马,正是她的爱马其徐。
“这事你还算办的不赖!”冯蓁兴高采烈地道,伸手抚摸着其徐的鬣毛,其徐冗长一张马脸凑过来,贴着她的脸哼哧哼哧的出气,引得冯昱等人大笑出声。冯蓁佯怒地拍开它的脸,嗔道:“你这头别扭兽!”
冯昱笑道:“如何?现在还要犹豫否?”
“等着,我这就去收拾行李!”冯蓁兴冲冲地跑回了屋,冯昱同斛律光对视一眼,摇摇头笑得宠溺。
冯蓁回到屋里,简要打点了下行装,目光落在床前悬挂的那柄如水长剑上,犹豫一瞬,终究还是取下来别在了腰间。
“驾--”
冯蓁策马在山路上疾驰,青石板上响着哒哒的马蹄声,山风猎猎吹拂起她的衣襟,袍袖飞舞间,棠梨叶落胭脂色,桃花细逐杨花落。
身侧茂密林木间不断有山露嘀嗒下来,空翠湿人衣。
“蓁儿,你骑慢点!”冯昱同斛律光策马在后,见状担忧地呼道。
冯蓁嫣然一笑:“是其徐跑的太快了,我有什么办法!”转瞬间人已策马消失在重重山木之中,冯昱无奈,猛抽缰绳追了上去。
冯蓁一路疾驰下了首阳山,策马停在山脚的官道边,等候冯昱等人。一晃眼瞥见一南一北两条官道的交汇处支了个算命的摊子,一个相貌俊秀的年轻人正与一位担柴的农人占卜,只听那年轻人严肃地同农人说道:“大哥,您这可了不得,这是封侯的面向啊!”
农人将信将疑,“真的啊?小时候我娘倒是也说过,我力气大,能打仗。我这就去参军,要是我封了侯,回来一定赏你大钱!”
农人说着,美滋滋的走了。留下那男子拍案大喊:“喂,还没给钱呐!”
冯蓁不由扑哧一笑,青年人闻见笑声,不悦地瞪了她一眼:“这位姑娘,你笑什么?”
“我笑你这道士,坑蒙拐骗也不会事先背了词来,何谓万里侯相,燕颔虎颈,飞而食肉,当为万户侯。您是拐弯抹角的骂他长得丑吗?”冯蓁持着缰绳缓缓走过去,扬扬马鞭道。
青年人凤眸一转,含笑看着她道:“小丫头懂的还挺多,也是我们道上的?”
“才不是,这典故出自《后汉书班超传》,多读点书总没坏处。”冯蓁笑笑,扬扬马鞭欲走,青年人却叫住她:“我观姑娘有凤凰之象也,命主中宫,但命中当有一劫,不如你下马,让我细细为你卜上一卦如何?”
冯蓁微讶,却是头也不回,“不必,你全部说错了,我可信不过你这个江湖道士。”
“我说错了?我只是没说完而已。你命犯太微之星,因而被逐出中宫,然而危机仍未解除……”
冯蓁猛地回头,一马鞭抽了过来,唇角绽放的冷冷笑容看起来有些狰狞:“妖道,休得胡言!”
“哎!你怎么打人呢!”青年人往旁边一闪,急道。冯蓁的马鞭迅速追击过来,“啪”的一声打在桌上:“说,你到底是什么人?”
青年人松了口气,施施然起身拱手行礼:“在下云梦泽弈安,江湖朋友瞧得起我,送了我一个‘白泽君’的雅号。”
“白泽君?噢,原来你就是南楚那个骗吃骗喝的神棍啊。”冯蓁做出恍然大悟的样子,嗤笑一声,“怎么,桓楚的生意不好做,跑到北魏坑蒙拐骗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