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浮虚的冬天似乎特别冷,十一月里就落了罕见的鹅毛大雪,雪纷纷下了一夜,掩了湖畔边未来得及退下去的枯草蒹葭,也掩住了院落里狼藉的血迹。原本以为可以这样埋葬一切的大雪,随着天渐亮居然就霁了。
雪渐止,碧蓝如洗的天空。
“我再重复一次,这次是真正的试炼,你们,都要全力以赴!”长髯的中年男子神色严肃,迅速地将手划下去,一瞬间,苍白的视野里空气就像是凝固了。
月白色锦袍的少年执着一把泛着淡淡乌金色的长剑,那流云般的花纹仿佛就是从剑脊上透出来的,呲着牙的螭吻安静地扭曲在剑柄的柄颈上。水龙吟,这是世人为它传诵的名字,它设计的阴狠之处在于剑脊身有一处不明显的血槽,却能最大限度地导出人体动脉的血,可谓见血封喉。它在游家历代家主的手上经历鲜血的洗练,质地、韧度、锋利度全部都完美无缺,正是游家荣耀的所在,而它今天将被它的下一任主人用来指向同胞兄弟的颈间。
缁衣的少年手里是也是一把暗色的长剑,
无论是从成色还是料质与兄长的兵器之间的差别犹如云泥,但是他握着剑的手依旧有些微颤,不知道是兴奋的还是骇然的。
]雪后的麻雀唧唧咋咋闹个不停,掠下地来,两只爪子有力地一跃一跃,咕噜咕噜转着一双黑玉一般的豆豆眼,这种野生的鸟极难驯服,即使最大胆的却也是最敏锐的。一阵细微的龙吟,游然毫不含糊地挥出一剑,惊得一旁觅食的小麻雀们瞬间振翅高飞,飘落的赭色鸟羽恰巧落到水龙吟剑上,只停留一瞬,便叫锋利的剑刃瞬间断成两截!
缁衣的少年脸完全藏在一头漂亮的银丝下,只露出一只游家特有的冰眸来。那肃然的冰眸仿佛有魔力一般,露出与年龄不相称的沉着,只是微微眯起,仅仅是一瞬间,少年飞快地扫了兄长暗金色的长剑一眼,冰眸微深。
游然一个跃起,竟是将手里的水龙吟从左侧狠狠地扫过一个横面,缁衣少年顺势后仰,他趁此将长腿扫出,一下将少年撂倒在地。
“叮――”少年及时抽出剑来,横在胸前一挡,震得他的胸口和虎口一阵发麻,合上眼眸一推,游然借力跳出三步远。少年趁此机会握了握震麻的手,极快的瞟了手里的长剑一眼,心里一寒,
又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只是这回手里的颤抖地是带有怒意的。
果然是凡剑,经不起那一击,剑身已经从正中间出现了微微的裂痕,若是再来一下,自己怕是要葬身那把剑下了。
少年冰眸微冽,风暴在氤氲的眸里形成。
他抬头,迎着早晨刺目的阳光望向背光处那个被他称为父亲的男人,见他依旧不动声色地站在晨光里,周遭银装素裹的雪景衬着他华贵的袍。
什么机会?原来,他是真的想杀自己吧。
=====================================================*==========================*=================================*=======================================================
游然将水龙吟直直挑刺,在快要到达对方胸口时却改为斜斜飞刺,少年只来得及防守前面,见对方忽然变了向,惊诧不已,下意识拿有了裂痕的剑去挡。果然那口凡剑瞬间便像泥一般被削去半截。
游然一剑挥出,不想被少年猛地低头躲过去,剑上走空,他一惊便不由得引着水龙吟往下走,挥出一凌冽的平面。
少年却忽然窜起,半截断剑迅速往兄长刺去,游然惊,飞退。少年却早料到一般地踢向他的持剑的右腕。
叮叮当当一连串响声,是长剑落地地声音。
缁衣的少年只来得及轻舒出一口气,正准备趁胜给予兄长最后一击,却不知为何忽然腿间一麻,一下栽倒,尽管只是短短的一瞬间他便稳住身形,但是试炼时最忌露出不该有的破绽,何况是如他这般将整个背部暴露给对手。
果然游然看准时机,陡然暴起,从怀里抽出一把匕首来,架在少年的颈间,冷笑一声,凝起的眼眸里泛着的是丝毫不加掩饰的嗜血的光芒,缁衣的少年心头一骇:这与当时那个女人逼死母亲时候的表情是多么的相似啊。
匕首轻轻斜挑,利落的画上细细的右腕。少年一声闷哼,看腕间鲜血蜿蜒如注。
“停!”游然来不及废另一手,中年男子便下令,“这次比试,是然儿赢了。”
少年拿未受伤的手握紧右腕处的伤:“……”
“那么,被派去保护未来少主子的人,便是然儿了。”
少年依旧低头,仿佛没有听到一般,默默地注视着那被一下阴狠挑断手筋的右手。
“可是服了?”中年男子几步踱到硬撑着的孩子面前。
缁衣的少年低垂着头,不住地喘息,身形单薄,那么一件衣衫穿在他身上竟还是大了一圈,露出颈间突兀的锁骨来,他的个头明显也比对面的游然矮了不止一点,风一吹甚至会不自觉地打一个冷战,如果此刻有旁人定然会发现,那少年着的竟是一件单衣!
如此严寒的天气里,少年竟是这样完成了一场近乎完美的战斗么?
但少年依旧倔强地站着,死死地咬着嘴唇,蓦地抬起头来,那奇异的眸色叫人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这孩子的眼睛,竟是一冰一火!
男子不禁心头一颤,那只火一般的眸,像极了那个他曾无比宠爱的歌姬。
但是他依旧讨厌这个像怪物一样的庶子,无法用语言形容的厌恶:“游安,你到底是哪点不服?”
“傀儡术。”缁衣少年冰眸淡淡,
从自己的右腿关节处卸下一段细细的线来,天蚕丝拉出的线百绷不断,将他的手勒处道道血痕,他看向男人左手扳指上细细的操纵线,一冰一火眼眸倔强,“我没有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