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妁一直守在楼梯口上,随时注意着折花等人的动静。因为众人的心思都放在了弄竹二人身上,所以谁都没有发现靠在楼梯角上的身影。
“不行,这都过了半个时辰了,我要赶紧去了!娟奶奶你就别再拦着我了!”折花几次都想冲出去,却每每被明娟的拐杖阻了去路。对方毕竟年纪大了,折花也不便太过反驳,只是自打弄竹被“抢”走之后,她的那张本来算有姿色的脸早就急的皱在了一起,哪还有初次见苏妁捉弄她的半分轻浮之色?
苏妁看着众人的反应,尤其是在看向折花时,眉眼间闪过一道沉思,渐渐开始出神。接触的越多,越发现折花似乎有很多面。再早的时候,只是听着夏毓媛多次提起折花,那时苏妁觉得对方一定是个跟自己娘亲差不多的温婉有才情之人。之后,在柳州的街上初次见到折花,却因她的言辞和打扮生出了几分厌嫌。然则,折花对夏毓媛的情谊却做不了假,许是爱屋及乌,慢慢相处下来,苏妁已经从心里开始喜欢这个女人。不过,见多了各色人的苏妁,经过连日来发生的种种事情,却觉得折花虽重情重义却也是极易暴躁的。
“哐当!”一声脆响,伴着众人的抽气声,折花终于爆发。
“娟奶奶,你莫要再拦着我了,不管会不会出什么事,我现在必须要去!”吼完一声,折花便再也不顾阻拦,轻巧地一跃,跳过明娟伸过来的拐杖,头也不回地冲了出去。
果然,不是一般的暴躁呢!
看着那把被折花踹折了腿的凳子,苏妁的嘴角微微抽了抽。
再看明娟,整张脸都黑了下去,脸色却是极其难看的。望着那火爆离去的身影,半天之后才摇头叹了口气,声音很是沙哑:“罢了罢了,随她去吧!但愿真的不要出什么事才好!”
“娟奶奶,折腾了这些时候,你也累了,我扶你去后面休息吧!”说话之人正是演出当日在舞台上报幕的年轻女子,名唤雪梨,长相也算清秀,伸手抚了抚明娟的肩头,声音里已掺了不少疲倦。
“老朽就坐在这等着,哪也不去!”明娟边说话,边寻了个完好的凳子坐了下去。
时间一段一段的过去,外面的雨声小了又大,伴着风声,猎猎作响,挠着人的心口。明娟着实再老持稳重,在等了两个时辰之后,此刻也是坐不住了。握着拐杖的手紧了松、松了紧,眉头也皱了起来,抬头看了眼身边之人:“雪梨,你去外面看看什么时辰了,这雨,倒是还下不下了!”明娟的声音虽是在刻意压制,却还是难掩焦慌之色。她没有直接让雪梨去门口等人,可现在等在这里的人又有哪个猜不出这层意思的?只是不想说的这样直接,乱了心情而已。
雪梨轻声应了下,便朝门口走去。
早在半个时辰前,苏妁便已悄悄退出了楼梯口,回到静红居的后院里望了眼天色,发现已经擦黑。而那淅淅沥沥的雨,也浇的她的心情越来越低沉。这样的雨天让她不由地又想到了那个娘亲病危的夜晚,她淋在雨里向苏家求着那点微薄的情谊施舍,痛和冷深深浸入到每一条骨髓。
想想,若不是自己跟娘亲的事,那岳天也不会因着前来下发手谕而见到弄竹,更不会有今日之事。对此,苏妁万分愧疚。若弄竹真因此出了什么事,叫她如何能心安?
苏妁心思快速转动,脚下的步子也没有停下。她先回到桃苑里找了一件深色外衣披上,然后便又出了院子。
静红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前厅是招呼客人用的,后面则是日常居住的别院,而苏妁这几日住的“倾宛桃苑”则是一处独立的院落,位于静红居的最里面,将院门一落,完全感觉不出居住的是一处“曲艺坊”,倒更像是一所民间的别致雅居。
苏妁理了理头发,按照记忆里的路,朝着当日她来静红居时的后门疾步走去。
静红居的常住人口本就不多,再加上如今全都聚在了前厅,所以后门周围一个人都没有,只是将门闩牢牢地拴着。苏妁也顾不上她出去之后门无法拴上的问题,快速开了门,回身将门关紧,然后找了一块石头堵在门前,便上了街。
今天刚听了阿秀讲了一些有关柳州的风土人情,当时还觉得她绕了半天话没一句点到正题上,现想想却觉得庆幸起来。因为阿秀讲的事情里,恰好提到了柳州城的第一会馆。而这第一会馆,平日里不对一般百姓开放,招待的都是一些外来的达官贵人,不出意外,那岳天必是下榻在此处。
苏妁随便拉了个路人打听,便得知了第一会馆的所在位置。此时的天色已经黑了不少,雨却依旧下得细密,行人三三两两,均是步伐匆匆。苏妁辨了方向,便开始疾步前行。
没走出去多远,就看到前面不远处的一条街上灯红酒绿甚是热闹,街头还站了四、五个花枝招展的女子,来往的凡是看起来比较朴实的路人,均是远远地躲开。苏妁的眼睛瞪得溜圆,这回终于见到了真正的风月场所,果然是百闻不如一见啊!
在靠近那条巷子的时候,被一阵浓浓的粉香熏地嗓子痒痒的,耳边还传来了好几声女子娇甜的声音,说得尽是些拉客的甜言蜜语。苏妁当即脸色一僵,旋即便明白了“良家妇女”和风尘女子之间的区别,而之前折花在自己面前的言行,简直是太“良家”了。苏妁兴致缺缺地撇了撇嘴,脚下的步子却是丝毫未减。
苏妁又转过一条街,抬眼便看到了一座甚是气派的楼阁,扁书着几个古韵大字——“柳州第一会馆”,而此时在会馆门前却是站满了官兵。
“快走快走!”
一个官兵语气恶劣地推搡着来往的路人,苏妁心下一颤,忙停下了步子。
“这位大叔,你可知前面发生何事了么?”苏妁拦住了一个从会馆前被驱赶过来的中年大叔,问道。
“哎哎,你小点声!”中年大叔忙把苏妁拉扯到墙边,又小心翼翼地朝着那群官兵望了一眼,才极小声地说道:“里面出事了,现在全都戒严了!”
“出,出事了?!”
苏妁只觉得一阵眩晕,心脏几乎要蹦到嗓子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