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的两个下人在听到大太太的命令时没有任何迟疑,举起棍子就朝着苏妁走去。
苏妁心下一惊,想她一个弱质女流,要是那两个下人真要伤害自己,她最后肯定难逃凄惨下场,要说不怕那是不可能的。但是逃不过并不代表要被迫接受,苏妁紧紧盯着那两个渐渐靠近自己的人,小手狠狠地攥成拳头。至少,他们如果真要乱来,那她定会拼死抵抗!
“娘亲,嫣红说的话怎能全信?当时琼妍也在场,她可是看的清清楚楚,是妤儿自己拿着石头砸到的!妤儿虽然此时仍旧昏迷,可大夫说好好调养可以治愈的!你为何非要伤害苏妁呢!”苏妧说着,便起身毫不犹豫地挡在了苏妁身前,露出了十几年来的第一次“凶相”,喝道:“你们敢过来试试!”
“苏妧,你这个死丫头!竟然还帮着这个贱蹄子!妤儿会这么傻自己砸自己吗?今日我定要这苏妁也尝尝断腿的滋味!”大太太气得几乎要七窍生烟,她恶狠狠地指向那两个下人,骂道:“你们这两个废物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动手!”
在大太太的再三命令下,那两个下人更是添了胆子,手里的棍子忽上忽下,一副穷凶极恶的模样。苏妧猛地挺身往前一站,一向恬淡清雅的她,此时的眼里火光扑朔,炽烈地扫向两人,愤然:“你们再敢靠近一下试试!”
如若是让那两个下人收拾苏妁,他们可以无所顾虑,可要是为了达到目的而把大小姐给伤了,那可是万万受不起的。看着反应强烈的苏妧,两个下人不敢再迈步,回头迟疑地看向大太太。
“妧儿,莫要胡闹,还不让开!”
大太太妆容精致的脸扭曲在一起,由于愤怒,她指着苏妧的手已经抖得很厉害。
“娘亲,女儿求您放过妁儿!”苏妧见硬的不行,立刻就跪了下去,泪眼婆娑,软语带伤,苦苦哀求起来。
“大小姐,你不必为了我这样的!”苏妁说着,眼眶里也止不住流出了泪。
如此档口,苏妧还能这样为自己求情,苏妁怎能不感动!她移动了几步靠在苏妧身上,小手触上去,而那总是给自己温暖的身子此时却在瑟瑟发抖。
苏妁的心,仿佛被一只手狠狠地揪住,比让那两个人下人将自己的腿打断还要痛。
眼前一幕“姐妹相依”的风景如一根尖刺扎痛了大太太的眼,她的脸色比刚才更加阴沉可怖,连声音都变得嘶哑尖锐,几乎是从嗓子眼里吼出来:“这个苏妁一直都跟妤儿作对,你作为姐姐不但不帮妹妹,竟然还一再袒护!我告诉你苏妧,今日这个苏妁的腿我是要定了,我女儿受的苦痛,我定会让她加倍受之!”
“你们把这个不孝女拉开,谁要再管,我连他一起打!”
“大小姐不要再管我!我今天就要让所有人都知道,我苏妁不是这么好欺负的!”苏妁一把推开苏妧,猛地起身,朝着两个下人扑去。
两个下人看着苏妁那满脸的戾气,心下一跳,可又想着自己手里还有棍子当作武器,对方只不过是一个瘦弱的小女孩,他们两个成年男人还能怕?只犹豫了一秒,就挥着棍子与苏妁厮打起来。
苏妁只觉得自己的胳膊、腿不停地传来疼痛,男人的力气比女孩不知道大了多少倍,才几招下来,苏妁已经明显在吃亏了。
“你们住手!”
苏妧大喊着拉住了其中一个下人的手,一把将他的棍子抢来,将苏妁护在了身后。苏妁此时已经全身疼痛,没有再逞强地冲过去。看着护着自己的苏妧,那纤弱的后背,那本来应该袖群铺张舞姿卓然的身体,此刻却是在为自己挡着风雨。
她救不回娘亲,也离不了苏妧,是否真如那个小贼风浅墨说的,没有权利就只能做个废物?苏妁努力控制的泪水终是流了下来,有些泛白的唇倔强地抿着,没一会就阴出了血迹。
“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吗?”苏妧看向依旧盛气凌人的华衣美妇,突然笑了开来,那本来没有太多表情的脸上,仿佛开出了一朵花,慢慢地绽放,如同那水里清雅的莲,瓣瓣散开。
苏妧的唇轻轻地张着,仿佛说着与自己毫无关系的话,却字字锥进大太太的心口。
“娘亲只是看不惯妁儿,即便妤儿没有出事,你也不会放过她的吧?你一定会找别的事情来教训妁儿!如果你要的只是一双腿的话,那就把我的拿去吧!”苏妧说完,就举起手里的棍子,朝着腿挥了下去!
“妧儿!”
“大小姐!”
几种声音交杂在一起,苏妁和大太太同时移动了身子扑向苏妧,那一袭淡蓝色搅着苏妁的心口,如果因为她这个人人可欺的落魄女而断了舞姿卓然的苏妧的腿,她该如何向自己的心交代?
“大小姐你疯了吗?我苏妁值得你这么做吗!”
苏妁伸手截住了将要砸下去的棍子,手立刻就被敲麻了,她忙换了只手将木棍抢了过去。看着已经走过来的大太太,苏妁不顾苏妧的阻挡,目光森然,一步迈了上去:“大太太要的只不过是一个结果而已——不管对错,苏妁今日恐怕必遭此祸!你不就想要我这双腿吗?那你尽管拿去!不过,只要我苏妁有命尚在,定不会罢休的!”
柴房里的温度骤降,大太太狰狞的表情仿佛被这冷温冻住了,僵了一脸的阴冷。
“你们一个个的都说我是故意为之,我乃堂堂安素的灵赜郡主、苏家的大太太,难道会故意为难一个小丫头?可知道污蔑郡主的罪名?”大太太的眼睛从众人身上一一看过,其中一个下人被那眼神吓得直哆嗦,立刻结巴起来:“是,是三姑娘伤了二小姐,大太太给她点教训,怎么会,会是大太太故意的呢!你说对吧,苏六!”说完推了推身边的人,那个下人本来手里拿着棍子,被这一推惊得丢了棍子,扑通一声就跪了下去:“大太太向来明事理,定不会随便教训人的!”
“娘亲既然是个通情达理之人,那更不应该在妤儿还未确定是否真有事前伤了苏妁!”
大太太的脸色依旧阴冷,她慢慢走近苏妧,整张脸靠了上来,嫣红的唇微微上翘,咬牙道:“你可真是我的好女儿!”
大太太慢慢整了整有些皱的衣衫,朝着苏妁射去一记施舍的眼神,冷笑道:“既然我们家妧儿如此维护你,那我今日就先留下你的腿!不过,他日要是大夫诊断出妤儿哪里出了问题,我到时候定来找你算账!”
这大太太的表情、动作看在苏妁眼里,就仿若一个高高在上的主宰者,她开心了,那自己便可以多活几天;她不顺气了,那自己就得遭殃!苏妁紧紧地咬着牙关,从未有过的任人宰割的屈辱感直冲脑门,嗡嗡作响。
“多谢娘亲!”苏妧终于破涕为笑,转身拉过苏妁的手,安慰道:“妁儿放心,大夫已经说了妤儿不会有事的,你且在这里忍耐几天!”
看着一下子就被哄住的苏妧,苏妁只觉无奈。
谁都看得出这大太太不会放过自己的,当下也只是拗不过苏妧才找了个理由暂时搪塞而已。可这苏妧却是信了。不知道,苏家大小姐是天真还是无知呢?
“大小姐身子弱不宜呆在柴房,青禾、紫穗,你们还不把她搀回闺房!”
等在屋外的两个丫鬟应声而进,一个身穿紫衣、一个身穿绿衣,穿绿衣的青禾长着一张娃娃脸,看起来很是机灵,她快走几步,撇下紫穗来到苏妧身旁。
“大小姐,大太太都这么说了就肯定不会再为难三小姐了,我们快回吧!别再惹太太生气了!”说着便伸手去扶自家主子的胳膊。
苏妧的蓝色衣衫袖子宽大,正好遮住了衣服下面与苏妁握在一起的手。就在苏妧的手松开苏妁的时候,一个纸团被塞进了苏妁的手里。苏妁身子一僵,抬眼看向青禾。而后者露出了一个高深的笑容,转瞬便消失。之后,她的眼睛一直看着苏妧,不再有任何异样。
“保重……”苏妧起身之前动了动唇,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其他人听不到苏妧说的什么,可苏妁还是看懂了这两个字。
众人离去之后,苏妁浑身无力地瘫软到了地上。等了好一会确定人都走远了,她才悄悄地将攥在手里的纸团拿出来,慢慢展开。
娟秀的字迹洋洋洒洒写满了整张暗黄色的纸,淡淡的墨香飘进苏妁的鼻子,熏得她竟有些醉了。
原来,苏妧不天真也非无知,她自始至终都知道大太太不会放过苏妁,而她来的目的是为了暂保苏妁安全并拖延时间,还有送上自己的这封“诀别信”。
苏妧说,妁儿,你虽不是我的亲妹妹,可在我心里你跟妤儿一样,并无差别。
苏妧说,妤儿任性刁蛮,她平日里欺负你,我看在眼里痛在心里!可两边都是我珍惜的妹妹,我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做!你,可会原谅我?
苏妧说,这次母亲定不会放过你,你往后在苏家的日子必会难熬!所以,你逃走吧!
苏妧说,我会帮你照顾林妈和琼妍,你放心地离开吧!
苏妧说,苏家的女儿除了死,永远都走不了,可我信你,你一定可以走的出去!
苏妧说,妁儿,我的好妹妹,离开了苏家,你一定好好活着!
最后,苏妧告诉苏妁今晚子时,青禾会来救她,她只管跟着走便好!
“姐姐!”苏妁不能自已地将纸揉在了手里,哭地撕心裂肺。
苏妧,此情此意,我苏妁定当谨记,此生必相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