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门!!”
大雨中,苏妁使出浑身的力气敲打苏府的大门,过了好长一会,木门才伴着滂沱雨声被缓缓打开。
苏妁伸手将门缝拉地大开,一把推开身前的人,一个箭步冲了进去。
“哪来的——”
“苏妁?!”开门的家奴被苏妁一个眼神狠狠剜了过来,刚要说出嘴的话被生生吓了回去。眼前这个满身泥水、双眸如利器般扫向自己的人,竟是苏妁?他是否眼花了?
苏妁几乎是一路在雨里狂奔,鞋子好几次踩到衣裙绊倒在地。她摇晃着身子站起来,来不及查看哪里摔伤,提起裙摆继续在苏府空寂阴冷的院宅里跌跌撞撞。
苏妁努力回忆着前几天走过的路线,如果自己没有判断错的话,那苏老太婆此时八成会在新建的那所“千金木”内院里。
苏妁直接就冲着内院的门奔去,急促地砸门声伴着哗哗的雨声,听得叫人心悸。
“苏妁,原来是你!这么晚了还来吵老夫人休息,真当我们这些人是摆设吗?”开门的染墨看清了来人,回头又唤来暖墨,两个人齐齐用力又将苏妁推回了院子里。
“你们不过是两个丫鬟而已,不仅直呼本小姐名讳,还故意推搡本小姐,当真不想活了吗!”被她们推的险些倒在地上的苏妁,平日里的好脾气早就被磨了个干净,璀璨的眸子凌厉地瞪回去,疲惫的眼球上血丝满布,看起来有些骇人。
两个丫鬟同时都倒抽了口凉气,苏妁从来不会以小姐自居,更是对她们的冷嘲热讽不予回应,眼前这个人真的是她?再三确定那个雨中的人却是苏妁之后,两人才勉强稳定住心神,继续拦着屋门。
“三姑娘,太晚了,你还是赶紧回吧,免得这大雨淋坏了你那娇贵的身子!”暖墨比染墨年纪长些,更懂得说话的门道,既不会让苏妁挑了刺,又能把她对苏妁的鄙夷发泄出来,说话的同时嘴边还隐约挂着嗤笑,甚是嚣张。
这样子,简直比苏妤看起来还要嚣张数倍!要不是老太婆在后面撑腰,一个小小丫鬟敢如此放肆?苏妁打死都不信!
“本小姐要见老夫人,你们还不让开!”
“就你,也配自称小姐?呵呵!”染墨将苏妁浑身上下打量了一番,立刻就来了底气,那神态那语气,完全没有把她放在眼里。
此刻的苏妁衣衫已经全湿,头发全都贴合在身上,裤子上尽是泥渍,不时有雨水从脸上流下,这样子,看起来确实有些狼狈。
“谁啊,这么晚了还这么吵闹?”
陈婆子被人扰了清梦显然很是愤怒,一贯冰冷的声音里又添了几分低哑。苏妁忙整了整衣衫,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别太狼狈。
“陈妈妈,我是苏妁!我有急事要马上见老夫人!”苏妁知道,这边陈婆子最大,要想迈进这个屋门,只能暂且放下身段。
陈婆子看见来者,脸上并没有多少表情,只是打量了苏妁之后,嘴角扬起一阵冷笑:“哟,三姑娘这是在演哪一出啊?”
苏妁一直忍着心口上的火气,面上努力绽出一个笑容,朝着陈婆子微微颔首:“抱歉打扰妈妈,可我真的有急事要立刻见老夫人,还请妈妈指引!”
“老祖宗早就睡下了,谁都不见!”陈婆子说完,就不耐烦地打了个哈欠。
“那就请妈妈传个话,我只要她帮我请个御医,我要给我娘瞧病!”苏妁句句紧逼,双眼牢牢锁着陈婆子。
陈婆子被苏妁看得颇感不舒服,清了清嗓子,冷声道:“既然如此——”陈婆子话音一顿朝着身旁的暖墨和染墨挥了挥手,:“三姑娘明天再来吧!”暖墨和染墨立马会意了陈婆子的意思,作势就要撵人。
这话说的如此轻巧,终于触动了苏妁的底线,她终究无法再忍耐,双目一睁,狠狠瞥向那陈婆子,声音冰冷刺骨:“我要她立刻给我找御医,否则,我就让整个安素的人都知道,你们在我爹爹去世之后,是如何对待我们母女的!”
杨婆子一听这话,面色突地一变,不顾大雨,几步便走到了苏妁身前。两股冷气撞倒一起,激起阵阵雨花。
杨婆子绕到苏妁的左侧,嘴巴慢慢附到苏妁耳边,声音很小,却字字如针:“苏妁,别说老祖宗没把你放在眼里,就是我都不怕你!你一个小小的丫头别妄想要威胁老祖宗!我就跟你说实话吧,老祖宗已经特别交代今晚不会见你,你还是趁早回吧!兴许还能多陪陪你那娘亲!或者,你愿意在这雨里站一宿,也可以!”
阵阵雨水浇到苏妁的身上,从头顶沿着脖颈浇灌下去,冷彻了全身。
她想了很多可能出现的情况,也想过自己可能会遭遇的羞辱,也想着必要时就拿苏老太婆最看重的脸面要挟,可她却没想到,这些人竟个个薄情如此!
“苏老太婆!我娘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定不会放过你,也不会放过苏家!”
苏妁像头发狂的狮子,用尽浑身的力气死死地吼着,眼前的屋门却依旧紧紧关着,映着雨中那三张看向自己的人脸是那么的丑陋。
“小姐,你怎么在这啊!雨这么大,你这身子怎受得住啊!”
已经被雨水浇地浑身僵硬的苏妁猛地被揽进了一个柔软的怀抱,抬头看着那张肥肥的布满皱纹的脸,似有一道光照了下来,直直地伸向心脏的位置,温热的泪水终于伴着雨声哗哗淌下。
“林妈!林妈!”
苏妁像是找到了寄托般,整个人都钻进了那个怀抱,像个寻求温暖的孩子。
“林,林妈,娘突然,病情严重了,我好怕,好怕!”苏妁断断续续地呜噎着,瘦小的身子不断地颤抖。
“没事的,没事的!”
林妈不停地安慰着,可怀里小人的哭声还是没有停下,林妈的衣服不一会就湿了一大片,分不出是雨水还是泪水。
“我真傻!”苏妁突然破涕为笑,可那表情比哭地撕心裂肺的时候还要让人心疼:“我本不该来这,不该来这!那老太婆岂会在意娘亲,我真是傻透了!”
“小姐,别这样……”看着神色越来越不正常的苏妁,林妈开始手足无措起来。
“老奴想了想,小姐,你还是去找三皇子,他定会帮你的!”林妈总算找到了救星,眼睛瞬间闪过两道光。她边说边脱下自己的外衣裹住苏妁的身子,又掏出手帕为苏妁擦着头发和脸上的水渍。
“他可以吗?”苏妁问地极小心、极小心,好像怕有什么东西又会被自己打碎一样。
“只要是小姐的事,一定可以的!”
朗朗跄跄地出了苏府,苏妁又回头望了一眼。
记忆里,苏家的府邸,从没有一次如此地让她感到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