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李纲的府邸,木然地走在大街上,夏夜和缓的微风中,秦申突然感觉出奇的冰冷,没有一丝暖意。怀着一腔热血走到现在,蓦然回首,竟然发现自己依然是孤零零的一个人,这种感觉让他好憋屈,好无奈……
呆呆地迈进秦府,一个小厮显然等待了多时,道:“少爷,老爷在书房等你。”
秦申惨然一笑,道:“好了,我知道了。”
默默地来到书房,推门而进,秦桧没有象往常一样,一手捧着《资治通鉴》,一手握着茶杯,而是一脸严峻地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秦申低着头不言不语,颓然坐到他的面前,似乎已经没有了灵魂。
“糊涂!胆子大了你!跑到陛下那里大喊大叫,你眼里还有没有皇上!还有没有我这个父亲!你是武将啊申儿,这是大忌!大忌啊!”
老爷子的耳目真快,在赵构那里刚刚吵完,去了一趟李府,他就知道了!秦申心里冷冷一笑,没有答话。
秦桧滔滔不绝,胡子乱抖,秦申一个字也没听进去,看着秦桧涨得通红的脸,时而唾沫乱飞,时而一阵激烈的咳嗽,他的脑海中突然一阵朦胧:我他.妈放着富家少爷不做,去掺合什么啊我!报仇雪耻,跟我又有什么关系?!老子本来就是个外来的,跟这个世界一点点关系都没有……
秦桧喷着口水狠狠教训了他一通,整个过程,秦申一个字也没说,也没听进去几个字,落寞地回到房间,冬儿吓了一跳:“少爷……”
“冬儿。”他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少爷,你怎么了啊,脸色这样吓人……”冬儿颤声道。
“没什么。”秦申盯着她半晌,喃喃道,“冬儿,我好想离开这里……”
冬儿浑身一抖,扑到他的怀中,泣道:“少爷,不要丢下冬儿,你走到哪里我就跟到哪里,不要丢下我……”
秦申紧紧搂着她,眼泪突然不受控地流了下来,至少,还有她,至少,还有嬛嬛。
第二天早朝,群臣刚刚分列完毕,还没开始朝贺,秦申突然上书,请求致仕。群臣大哗,一双双眼睛诧异地盯着他,李纲和秦桧更是目瞪口呆,赵构先是一愣,继而怒道:“不准!”
秦申凄然一笑,不理会众人的窃窃私语,拜道:“陛下保重。”说完,起身出了殿门,来到皇城的门口,他转过身,怔怔地盯着宣阳门许久许久,突然眼前一花,朦胧了双眼,累了,真累了,孤身一人,实在太累了……
炙烈的阳光照在身上,他闭上了眼,仍由两颗泪珠滚到了地上,长叹一声,转身向府上走去,背影是那样的落寞。
回到府上,盯着屋顶,呆呆地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冬儿安静地坐在一边,眼眶通红,看着他不言不语。
中午过后,王公公突然来到了府上,高声尖叫道:“太后懿旨,秦大人进宫见驾……”
韦妃?秦申神色一呆,对着王公公淡淡一笑,道:“谢谢王公公。”
“秦大人,太后急诏,请大人马上随奴才进宫见驾。”
致仕的消息估计已经传遍皇宫了,韦妃、柔福公主,少不得又是一番口舌。秦申的心中苦笑一声,施礼道:“王公公稍候,秦某换身衣服。”
“大人请便。”王公公媚笑道。
在冬儿的服侍下,换了身便装,随着王公公来到皇城,周伟和几个将官已经恭候在城门口,显然他们也得到了消息,周伟上前,红着眼眶低声道:“大哥……”
秦申拍拍他的肩头,看看身边几个将官不可思议的眼神,想说点什么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一一拍拍他们的肩头,长叹一声,转身离去。
来到颐华宫,整个宫殿里已经空无一人,韦妃站在内室的窗前,呆呆地盯着窗外的花草,丝毫没留意他的到来。
王公公悄然退出,伸手拉上了宫门,吱呀一声,韦妃浑身一抖,猛然惊醒,转过身,盯着秦申,眼眶一下子红了起来。
秦申上前一步拜倒:“秦申参见太后。”
韦妃走到他的跟前,俯下身,搀起他,眼泪忍不住流了下来,哆嗦着嘴唇,颤声道:“秦申,为什么……”
“太后……”
“叫我夫人。”
秦申的心中一阵黯然,依然不屈不饶跪在地上,低下头,嚅嗫道:“夫人,对不起,可我真的累了,好累……秦申有负夫人的重托……”
“不!不就是一个信王吗?为什么啊秦申。”韦妃泣道。
“夫人,在秦申的眼里,他并不是什么信王,他只是被金贼掳去一万多大宋子民中的一员,而今千辛万苦逃了回来,却被我们大宋给抛弃了……夫人,我真的好累,朝堂之下,竟然全部都认为,这是正常的,这是应该的……”
韦妃低着头,张着小嘴呜咽起来,眼泪一滴一滴滴在地上,良久,她身子一软,也半跪在了地上,喃喃道:“秦申,你真的不管我们母子了吗?”
“江南已定,朝中有李相经营,陛下已经没有什么危险了……”
“不!不是德基,是我们母子,你的……”韦妃扬起脸,紧紧盯着他泣道。
秦申大吃一惊:“什么?!”
韦妃身体一阵颤抖,牙齿咬得嘣嘣作响:“孩子……你的儿子!”
我的儿子?!秦申脑海里一空,呆呆地盯着韦妃,连连狠吞了几口口水,依然没从震惊中清醒过来,张张嘴,又不知道说什么,一时楞在了地上。
韦妃紧紧盯着他的脸,泣道:“你不相信吗?我就知道……你绝对不会相信的……”
秦申猛地回过神来,一把抓住她的双臂:“不,我相信,相信!”
韦妃抽噎了一声,泪如决堤,顺势倒在他的怀中,呜咽道:“秦申……你要相信我……要不是你的,我早把他给掐死了,呜呜呜……真的是你的,我发誓,他的屁股上有一点胎记,跟你的一模一样。”
秦申抱紧她,颤声道:“我相信,相信,快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
韦妃长舒了口气,靠在他的胸前,道:“本来这事,我打算等到我死去的那一天,再告诉你,可是现在,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秦申心头一颤,道:“早该告诉我的。”
“单州的时候,我就发现怀孕了……”秦申点点头,难怪那段时间韦妃那样慵懒,那样不正常。
韦妃喘了口气,继续道:“可我很害怕,我不知道是谁的,我想把他处理掉,可我又想,要是你的该怎么办?后来,我就想,把他生下来,要不是你的,我就……我就把他给……给掐死……”
说完,韦妃紧紧勒住他,身体一阵剧烈颤抖,秦申拭去她的泪水,怜惜道:“你应该早跟我说……”
“后来到了南京,越来越掩饰不住了,从贼营里逃出来,有了孩子……我谁也不敢说,就想到秀州有一个姐妹张秀儿,这才南下,打算偷偷地生下来,到了秀州,刚巧张秀儿也怀孕了,时间也差不多,于是借口养胎,和她搬到另一个地方,隐居了下来。”
“再后来,我买通了稳婆下人,在肚痛的那一刻,给张秀儿吃了催产药,一起生了下来,然后……换掉了……”
秦申急道:“换掉?为什么?”
“难道你想让一个金贼手中逃出的女子,带着一个孩儿吗?连张秀儿都不知道,知道的,都死了……”韦妃哭着说完,身子忍不住又一阵颤抖。
“还有一个孩儿呢?”
“也……死了……秦申,抱紧我。”韦妃紧紧埋在他的胸前,娇躯剧烈地抖动起来,“秦申,你知不知道我是怎么熬过来的啊,肚子越来越大,每天都在装病,躺在床上不敢起身,生了他,第二天就不得不下床……”
秦申眼眶一热,泪水瞬间迷住了双眼,抚摸着她的脸颊,颤声道:“你早该告诉我的,无论是不是我的孩子,我都会安排好……”
“秦申……”韦妃痛哭失声,“秦申,我是不是一个坏女人?”
“不是。”
“我是,我是,那么多人都死了,呜呜……”
秦申无言,只好紧紧地抱住她,噙着她的嘴唇,深深吻了下去。一阵喘息之后,韦妃慢慢安静了下来,拉着她起身,环抱着站到了窗前。韦妃看着窗外,一阵惊慌,秦申不管不顾,贴在她的耳边道:“别怕……他在哪里?”
韦妃靠在他的胸前,慵懒道:“秀州秀王府上,叫赵伯琮。”
“什么?”
“秀王府上。”韦妃闭着眼睛,无力道。
“不是,叫什么名?”秦申颤声道。
“赵伯琮。”
赵伯琮……怎么这么熟悉啊?!秦申的脑子里一慌,极力搜索起来,不对,这名字好熟啊,绝对不是个平常的人物,宋朝,姓赵,赵伯琮……伯琮,孝宗!靠,宋孝宗!!
秦申的虎躯猛地一震,忍不住浑身颤抖起来,脑子里一片混乱:他是宋孝宗?!这他.妈到底是历史还是幻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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