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临安城一片平静,什么事也没发生,天竺寺也安安静静,并无任何异动。早朝时,赵构已把康履等亲信派了出去,严密关注着城内的动向,一有异常马上回报。
群臣多已知道了消息,一个个表面上保持镇定,心里却是七上八下。是情报不实吗?还是时辰不到?
秦申安静地呆在皇宫的城墙上,皇城并不高,远没有外城那样高大巍峨,他默默注视着清清冷冷的街道,一言不发。
“大哥,没有异常啊,是不是搞错了?”周伟在一旁焦急道。
“等!”秦申头也不回,依然望着前方,冷冷道。
这天正好是宋神宗的忌日,赵构带着文武百官刚刚祭拜完毕,突然,康履慌慌张张跑了进来:“陛下,大事不好,城防的士兵开始拦截行人,奴才拼死才冲了出来,苗傅反了啊!”
赵构闻言,脸色大变:“快,召二相和秦申议事!”
秦申来到朝堂,群臣惊骇不已,面无人色。只听李纲道:“陛下,臣听闻陛下派统制官吴湛监察城中异常,可有回报?”
“没有。”赵构答道。
李纲道:“吴湛在行内北门下营,陛下应速派人询问。
“准奏,阁门官火速去寻吴湛!”赵构已经乱了分寸,言听计从。
阁门官正要出发,皇宫的守卫又冲了进来,急道:“吴湛派人来了。”
“快,把奏章呈上来。”汪伯彦喝道。
“没有奏章,来人请求面奏陛下。”
“快宣!”李纲心里一惊:连一份简短的奏章都来不及写,足见情况严重到何种地步!
来人进殿奏道:“今早苗傅、刘正彦率军披甲执刃,说是要训练士卒,却忽然分兵把持街巷,拦截行人。王枢密退朝后,遭到伏击身亡,现苗傅、刘正彦正带兵前来宣阳门……”
众臣闻言,倒抽了一口凉气,赵构赶紧喝道:“秦申!秦申!”
“臣在!”
“快,关宫门!拒守!”
“遵旨!”
秦申答完,已奔出了殿门,跑到城墙前,厉声喝道:“周伟!”
“到!”
“关城门,全体警戒!”
“是!”
随着周伟一声令下,一声低沉的号角响了起来,“警报!迎敌!”的声音从宣阳门迅速向四周传递,整个皇城顿时骚动起来,皇宫的禁军早有了准备,一排排将士刀枪出鞘,奔上了城墙。
不多时,苗傅、刘正彦的军队已经到了皇宫的正门宣阳门外,一根竹竿上高高地挑着王渊血淋淋的人头。秦申站在城楼上,放眼望去,怕有三四千之多,密密麻麻把皇宫前的广场、街道挤得水泄不通。
原来,所谓的天竺寺集合,正是苗傅、刘正彦一计,成功将王渊的亲兵调开。今天一早,刘正彦就带人埋伏在城北的一座桥下,王渊路过的时候,伏兵突然杀出,把他拽于马下,刘正彦一刀砍下了他的人头。
“清君侧,正朝纲!”苗傅、刘正彦全身甲胄,带着成群的士兵在宫门外大声喝喊,林立的刀枪发出阵阵寒光。皇宫的禁军也弯弓搭箭,冰冷的箭头一排排伸出了墙垛。双方剑拔弩张,大有一触即发之势。
苗傅策马上前,高喝道:“金国侵扰淮甸,皆因奸臣误国、内侍弄权,致使无辜生灵肝脑涂炭,山河沦丧!朝廷微弱,不能明正典刑,此乃上天命我为民除害,将那些罪恶昭彰的大臣及内侍官并行诛杀!苗傅别无所求!如能使百姓安居乐业,我等赴死未晚。昭昭此心,天地可鉴!”
苗傅一番话,说得大义凛然,秦申微微一笑,“清君侧,正朝纲。”自古造反的理由都一样,站在城楼上,所有的过程都在预料中发展,他可不愿意臭骂一通,吓得苗傅马上退了军,遂大声道:“苗统制,兴兵谋反,此乃重罪,秦某深知将军为谗言所蒙蔽,赶快悬崖勒马,回头是岸,陛下大量,只要将军放下刀枪,领兵回营,既往不咎!”
苗傅在马上抱拳一礼,凛然道:“秦将军,苗傅不负大宋,是要为天下除害!请陛下出来答话!”
秦申摇摇头,下了城楼,对赵构道:“苗傅请陛下上城楼回话。”
赵构一时无主,道:“秦申,皇宫守得住吗?”
对守住皇宫,秦申是很有把握的,这一千精兵可是中军精锐中的精锐,叛军虽有三四千之众,可跟以前的宋军并无多大差别,更何况我方以守城为主。听了赵构的话,他毫不犹豫道:“陛下,秦申身可死,定保陛下无恙!”
赵构刚松了口气,一旁的临安知府康允之跪伏在地:“陛下,事态紧急,叛军有四千之多,皇城仅仅一千人,不能靠死守啊,请陛下亲自到门楼,以温言抚慰军民,否则,局势无法控制!”
在场的群臣都明白,康允之这个知府已经无力控制临安的局势,王渊已经被杀,城里现在全是苗傅、刘正彦的兵,单靠秦申的一千将士,实在过于凶险!
李纲也道:“陛下不亲出,无以止变啊!”
汪伯彦搞窝里斗有一套,真正面对危局,实在拿不出好招,只有战战兢兢站在一旁,惶恐不安。
在群臣的劝告下,赵构终于下了决心,对秦申道:“朕要做些什么?”
“陛下,尽量拖时间,等韩将军领军前来!”
不多时,随着一声“圣驾到……”,天子的黄盖出现在门楼上。文武百官跟随在多灾多难的赵构身边,来到了阙门。
苗傅等人见赵构出现在城楼,马上翻身下马,跪倒在地,仍然三呼万岁而拜。
赵构倚在栏杆,大声道:“卿因何前来?”
“陛下信任中官,赏罚不公,有功者不赏,讨好内侍却可以得到美官;汪伯彦等误国至此,陛下仍在重用;王渊遇敌不战,交结康履,竟然能升为枢密官。臣自陛下即位以来,立功不少,到如今还只是一个遥郡团练使。”
原来是嫌官小了,赵构松了口气,赶紧许诺道:“朕知卿等皆是忠义之士,传旨:苗傅升任承宣使、御营右军都统制;刘正彦为观察使,御营右军副都统制;所有军士,一律免罪,日后再行升赏,卿还是先带兵回营吧!”
苗傅不依不饶,道:“陛下,内侍奸臣当道,社稷危亡,臣不为高官利禄,只为还天下一个朗朗乾坤,现臣已将王渊斩首,请陛下将康履、蓝珪、汪伯彦交给微臣,斩首示众,以谢三军!”
群臣一听大哗,康履和汪伯彦更是双腿一软,瘫倒在地上,浑身抖如筛糠一般,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秦申不动声色,暗暗给周伟一个眼神,抬头望望城门的方向,暗思不知韩世忠的军队到了没有,按道理时间也差不多了。
赵构犹豫了半晌,对苗傅喊道:“内侍大臣有罪,朝廷按律处置,理当流放海岛……卿,卿还是先带军士回营……”
“陛下,今日之事,全是臣一人之意,与三军将士无关。天下无辜生灵肝脑涂地,都是因为擅权所致,如果不斩康履和汪伯彦,想让军士回营是绝对不可能的!”
温言抚慰不行,封官许愿不行,赵构又没了主意,转身对身边的大臣道:“诸位爱卿,现在该怎么办?”
诸位大臣面面相窥,良久,朝散郎时希孟道:“陛下,中官之祸,至此为极!若不彻底铲除,恐天下之祸不能止。”
苗傅已经等得很不耐烦,翻身上马,抽刀一指,大声道:“陛下,非臣所愿,全军准备,清君侧,正朝纲!”
“清君侧,正朝纲!”城下的宋军刀枪斜指,大声吼道。康履等人的恶行,将士们深以为怨,怨愤压抑得越久,爆发起来就会越强烈,御营司早就像一个火药桶,只差一两点火星了,煽动起来极其容易。
听着城外海潮般的怒吼,群臣更是惊惧,军器监叶宗谬见赵构依然犹疑不决,跪倒奏道:“陛下何惜一两臣子?还是把他们交出去抚慰三军吧!”接着又有三个大臣跪倒哭谏。
赵构逼不得已,低下头摆摆手,道:“把康履、汪伯彦送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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