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昀这几日清醒的时间很少,大部分时间都在沉睡,医生对这一现象的解释却是因为最新使用的药物会致使病人的睡眠时间增长,但是对身体并没有伤害。苏昀总处在迷迷糊糊的状态,偶尔醒来也不过听听歌,接着又是陷入沉沉的昏睡。
这一天,苏昀像往常一样睁开眼,却感觉眼前有了一丝模糊的光源,她揉揉眼睛想尝试看的更清楚一些,却发现眼前又变成了一片黑暗,苏昀心里的失落油然而生,她只能在心里说服自己大概刚刚只是自己的幻觉罢了……
她坐在床上,对着房间巨大的落地窗,从她的背影看去,就像是个默默难过的孩子。耳边响起那人的手机人工语音“你有哪里不舒服吗?我去叫医生”然后就听到那人转身出去的声音,苏昀立即叫住了他“不用叫医生,我没有哪里不舒服”
说完就要起身下床,不知道衣服缠在了什么地方,扯得苏昀撞在了病床的金属扶手上,苏昀坐在了地上,疼的鼻尖泛酸,心里不由得感到挫败。她的身体突然腾空,被一双强有力的双手抱了起来,轻轻地放在了床上。
苏昀愣愣的坐在那里,方才那个抱着自己的姿势却让她忍不住红了眼。
“是不是很痛,我看看”
苏昀的裤腿被人卷了起来,露出下面红肿了的膝盖,她仿佛听到那人有些凝滞的呼吸,接着又从一旁的柜子里取了什么,不一会儿自己的膝盖上就传来阵阵凉意,仿佛赶走了疼痛,她冲那人感激的笑笑,“谢谢,我感觉好多了”
那人没有说话,苏昀却并没有觉得尴尬,即使看不见那人,她也知道这人必定是在一旁静静地守在自己旁边的。
房间里寂静的没有一点声音,苏昀从枕头下拿出手机听起歌来,她递出一只耳机,问道“你要不要听?”旁边那人没有回答,只是手里的耳机还是被他接了过去,苏昀向旁边挪出一点地方。两个人坐在那里望着落地窗外,随风飘荡的树叶像是专门设计的场景,唯美的像是电影里的画面。
耳机里传来的是一个男人尤其细腻的嗓音,深情而又忧伤的唱着
“开了灯眼前的模样
偌大的房寂寞的床
关了灯全都一个样
心里的伤无法分享
生命随年月流去随白发老去
随着你离去快乐渺无音讯
随往事淡去随梦境睡去
随麻痹的心逐渐远去
我好想你好想你
却不留痕迹
我还踮着脚思念
我还任记忆盘旋
我还闭着眼流泪
我还装作无所谓
我好想你好想你
却欺骗自己……”
苏昀听着歌,脑子里全是那个记忆里时而清冽时而温柔时而温暖的身影,那人现在,或许还恨着自己,或许已经忘记了自己开始了新的生活,或许未来的某一天他会遇到一个美丽善良的女孩,让他有一个期待已久的家……而他的未来里,已经不会再有自己的角色了
旁边的人始终没有动静,苏昀觉得他或许内心深处也有一个不能说出口的故事。“你有没有喜欢的女孩子?很喜欢很喜欢的那种?”
苏昀等了好久也没有得到身边人的回答,感到有些挫败,只能换个话题,“你还没有告诉我你的名字呢?我每次叫你的时候都不知道叫什么,我能遇到你这也算是一种缘分吧”
“封柳”
苏昀心里漏掉一拍,脸色有些黯然忍不住喃喃道“这么巧,也姓封……”身旁的人不语,苏昀摇摇头,是自己多想了,那人如今和自己隔了千山万水,又怎么可能会是自己身边的这个人呢?不过名字相似罢了……
苏昀晚上睡得很早,偶尔半夜会头痛的厉害,以前易迟在的时候,她就不让易迟留在病房,如今换了一个人,她提出这个要求的时候却遭到了这人的反对,原因是他一定要保证时时刻刻都在病人身边,这是他的职业操守。苏昀拒绝不了只能任他留下。
现在头痛的浑身冒汗,苏昀强忍着不发出叫声,却在床上翻来覆去。他仿佛睡得特别浅,苏昀只是动了几下他就发觉了。苏昀的额头被一只手贴了上来,温热的感觉让苏昀差点哭出来,她抓住了这只手,鬼使神差的摸向他的手腕处,只差一点点就碰到的时候,那人却缩了回去。
苏昀越加怀疑眼前的这个人,他给自己的感觉总会和那个人重叠在一起,她不敢相信自己的推测,只能选择远离这个人。
“我没事,你先出去吧”
这人没动,苏昀的心里更加烦躁起来,语气有些不耐“我叫你出去!”
这人过了一会,动作有些缓慢的走了出去,苏昀坐在床上,头痛的更厉害了,仿佛要炸裂开,她用双手抱住了头,用力的锤了几下依旧没有丝毫的缓解,脑海里浮现的那些画面就像是电影一样在她的脑子里放映,她好想依靠,好想那个人就在自己身边,抱着自己轻言细语的安慰“没事了,再也不会痛了”可是房间空荡荡的,只有她的呻吟在房间里异常的清晰……
苏昀看不见,她痛的神志不清的时候,门口的那人一直站在那里,像是守护着公主的骑士,他笔直的守着房间里的人,手指的掐的泛青却抑制着自己几番都想要冲进去的冲动,他不能,至少现在还不能……
苏昀已经开始怀疑自己,她费尽心思的要将自己推开她的生活,如果知道自己如今就在她的身边,也一定会再一次躲到自己再也找不到的角落里。
苏昀醒来的时候再一次有了模模糊糊的视觉,只是这种惊喜并没有维持多久就向上一次一样重新变回黑暗。她皱了皱眉很快接受了这一切,只是目前担忧的却是另一件事,她无法再面对那个总让自己产生幻觉的人。
困难的摸出放在床头的手机,犹豫着还是拨通了易迟的号码。手机很快就接通了,那边的易迟以为苏昀发生了什么事,声音带着急切的问道“苏昀,怎么了,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我现在马上过来”
苏昀立即打断他“没有没有,你不要担心,也不用急着赶过来,我只是,有件事情,想找你帮忙。”
易迟松了口气,问道“什么事?”
“你能不能帮我换一个看护,你不要多想,不是他做的不好,是我自己的问题,我没办法面对他”
“苏昀,能告诉我为什么无法面对他吗?”
“我…不知道为什么,总能把他错以为是…封留…我知道这样不对,可是我控制不了我自己”易迟有些心疼这样的苏昀,可他无法告诉苏昀真相,只能安慰苏昀“苏昀,听我说,你已经做的很好了,那个人现在在中国,在封华工作,他现在生活很平静,你要克服自己,不能一辈子都这样活在那人的阴影下,你要开始新的生活,放下他,像是对待一个普通人一样对待你身边的这个人,你可以做到的。”
时间仿佛停留在这一刻,苏昀沉默着,另一边的易迟也是一言不发,不知道过了多久才听到易迟叹了一口气,无可奈何道“这样,你试着相处一周,如果依旧难过,我就帮你换掉他,可以吗?”
苏昀答应了。
接下来的几天,苏昀都刻意的和那人保持距离,不再和他一起听歌,不再和他说话,甚至不再和他待在一个房间。对这一切,那人都没有表现出任何的不满,依旧悉心的照顾苏昀,仿佛并不在意苏昀的对待。
苏昀心里很过意不去,可她没有办法,这个人连沉默都和那人那么相似……
苏昀快要做第四次手术了,这一次手术很重要,医生说能不能重见光明大概就要看这次手术的情况了。进手术的那一刻,苏昀的手被抓住了,她知道那是谁的手,不管那人是不是记忆里的那个人,苏昀都对他心生感激,她仿佛不害怕自己是不是能够看到了,再这样的时刻给与自己一点点温暖都让她觉得弥足珍贵。
她进去的那一刻,那人便站在手术室外,盯着紧闭的手术室的门,想要在第一时刻就看到平安无事的苏昀,就这样等了两个钟头,苏昀被人推出来的时候还在昏迷当中,医生说手术的过程是成功的,只是需要观察手术后的恢复情况。
他低下头吻了苏昀的额头,心里却是那样的满足,睡着的苏昀这样乖巧的接受自己的触碰,而清醒着的苏昀却是那样残忍的要将自己推出她的身边。只要她能活着看不看得见又有什么关系?只要能在自己身边,做一个不会说话的看护又有什么不可以?只是这个自以为拖累了自己的女孩子,纵使要自己恨她,也要冒着生命危险做这样的手术……多傻的女孩。
他吻了吻苏昀的眼睛,那样眷恋的看着病床上睡着的人,声音带着些许沙哑和有些性感的磁性,温柔的说道“苏昀,睁开眼看看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