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烟缭绕,屏风后边的木桶里正优哉游哉地躺着一个人,温玉慢慢地抓几把花瓣下来,呼了口气。真舒服啊,从别院回来浑身便黏糊得难受,这时候洗个热水澡才是上上之策啊!
忽然感觉有人在舀水,接着浇往她身上,温玉缓了口气,刚想开口夸赞几句纭宁,可是一双略带薄茧的手扶上她的肩,双眼立刻清明,微微暗笑却又重新闭上眼道:“刚巧酸了。”
头顶扑哧一笑,胤祥低缓温和的声音娓娓传来:“你怎么发现的?我可是隔了层纱,莫不是这纱出卖了我?”
温玉嘴角俏皮一勾睁眼回过身看他道:“我就说呢,一个成日舞刀弄枪骑马的人,怎么手上的茧子忽然少了呢!”胤祥每日早晨都会在院前舞剑,且之前每隔一段时间都会去兵场上练练,虽然这段日子没去,但茧子肯定不会消,原来是隔了层纱啊。
“就你聪明。那你也该看出九哥什么心思吧?”胤祥话题一转,扭到九阿哥那里去,看来早晨别院骑马对他造成的影响不小呢,兴师问罪来了。
温玉也是一愣,看向他五味杂陈的双眼挑眉“我怎么知道他的心思?试探?想要知道我到底意欲何为?又或者认为我是那种水性杨花的女子吧?”“哗!”一勺子的水劈头盖脸而来!温玉措不及防被泼了一脸。
肇事者愠怒地道:“你是什么女子我不清楚么?别人怎么想也就罢了,你自个儿也这么说!当真这么看不起我胤祥看上的女人?!”
“那是你问……呀!”温玉抹了把脸怒火中烧地想反驳几句,明明是他问她的想法如何的!却被前者以迅雷掩耳之势从木桶里捞上去!滴答滴答地滴着水不说,光人就是一丝不挂!
花瓣或多或少不均地盖在温玉洁白无瑕的肌肤上,红与白相互映衬,显得温玉的一张素净小脸更是娇媚,胤祥下腹一紧,低哑着嗓子道:“既然你水性杨花,那我便做一回登图浪子!”话音落下,便往床榻掠去!
“胤祥!天还未暗!”温玉急急地提醒着,可是胤祥已对其上下其手,且不紧不慢道:“这是咱们的地盘,你怕什么?”拗不过身上紧贴过来急切的某人,温玉由急急的推搡低呼转为细细密密的低吟……耳畔似乎拌着胤祥的低喘传来呢喃:“你若喜爱弘昌,何不自己生个……”
天仍旧万里无云,依澜不紧不慢地拉着小弘昌朝着温玉的芙棠殿走来,刚到便看到纭宁和拂衣守在门的左边,小福子带着几个小太监守在右边正笑着窃窃私语些什么……
依澜蹙眉,轻声问道:“小福子。”小福子闻言看到了牵着弘昌的侧福晋,屁颠屁颠地跑过来赔笑道:“侧福晋万安,不知侧福晋有何吩咐?”
“小福子,如今正值午膳时分,我和弘昌一道过来用膳啊!”自从温玉过门后,用膳的地点也由她的碧心阁转为温玉的芙棠殿,每每到用膳之时依澜都会带着饥肠辘辘却吃着小点心的弘昌过来。
“哟……侧福晋这……这的确是该用膳了……可,可……”小福子一脸的不知所措与慌乱,这都是福晋,这要怎么说才好呢这……
“小福子,你可是有何难言之隐?”依澜抬眼看了看大白天紧闭的门,小脸忽然顿悟似地一下子煞白起来,脚下也是一个趔趄,只有弘昌被顺带着一扯,不明所以地看着依澜。
小福子难为情地看着依澜问道:“侧……侧福晋,奴才命人将膳食先行送到碧心阁去吧?别饿着小阿哥……”说完弘昌一扭一扭地拉住小福子的手道:“我也要去厨房!”小福子边哈着腰边奉承着这位小爷:“小阿哥那……这边请!”依澜微颤薄唇,泪花朵朵便不受控制地滑落,是啊……她如何能与她相比?何必自讨无趣?
转过身,只留给众人一个单薄孤寂的背影,纭宁看着瘦弱的依澜咬咬下唇,拂衣已经抑制不住地朝着纭宁福下身往依澜方向去,而后扶住了依澜,依澜微微停顿了下,不再言语。纭宁的小嘴微张,了然地又合上嘴,到时候再和屋里那位小姐说好了……
不知不觉一个下午就过去了,胤祥先往宫里去,而四福晋的马车却停到了门口,温玉一听人来禀便提着裙跑了出去,看到朱红的马车清声问道:“四嫂?”四福晋把帘子掀开,露出一张端庄秀丽的脸,温玉福了一福上前扶过她。
“待会儿要去八福晋那儿用膳,你这里的那位侧福晋可要同去?”跨过门槛,一身玫红色的四福晋看着温玉问道。
“依澜忽然说身体不适不想去,玉儿想着依澜身体向来柔弱,又生了弘昌这小子可能元气没恢复过来,便想着带着弘昌去便可,四嫂认为如何?”温玉笑着领着四福晋进了厅内,只听四福晋微微点头说道:“如此甚好。”
“免了!”纭宁刚要上茶便被四福晋一手阻止,四福晋看着一身日常打扮的温玉,又看了看不着胭脂的一张脸道:“今日的这顿饭可得好好打扮打扮,切不可叫别的福晋比下去,也给十三弟脸上添添光!你瞧你整日素妆薄面的……”
来到里屋,四福晋看了看正在收拾被褥的纭宁问道:“怎么主子的被褥等到现在才来收拾?”反倒惹得纭宁一顿脸红,支支吾吾答不上话来,四福晋顿悟,笑着道:“这个十三弟……也不知道节制……”
四福晋拿来柜子里放着的当时大婚时太后赏的一条缎子做成的美宫装,那是件宝石紫的正装,温玉一直没舍得穿,实在是太漂亮了。四福晋二话不说便把衣服拿出来又不由分说让温玉换上,一面说道:“八福晋家族显赫,若是赴宴不打扮得好些会让八福晋数落的,那张嘴光是李韵就不可恭维!”
温玉理解地点头,由着四福晋亲自给她扣上那一个个又一个个的盘扣,又为她绾起发髻,择了康熙赏的紫色珠花和紫色的宝石钿子插在头上,所谓人要衣装佛要金装!这么一打扮起来还真是很像个嫡福晋……再命纭宁上妆,不算浓倒也不会淡,适中的桃红色胭脂涂抹在唇上,原先高贵的宝石紫如今加上这稚嫩的桃红,虽说混搭但也在这沉重的气息上增添了一抹活力。
坐上马车后,温玉微微合上眼微眯了一小会。旁边的四福晋直直地望着她,白皙细致的皮肤,不大却清亮的双眼,比起娇艳的八福晋,温玉的姿色的确略微逊色了些,可是她却有种令人难以言表的气质。
不知过了多久,外边的车夫禀报道:“二位福晋,到了!”里头的温玉也睁开眼睛,看见四福晋的眼神不明所以地问道:“四嫂?”而后微微取笑道:“难不成玉儿姿色果真男女都无法抵挡啦?”
四福晋回过神,别过脸笑道:“这是自然的,咱们下车吧。”一张如花般绽放的笑脸,也许八福晋没有的就是这种亲和的感觉吧,让人忍不住地想去亲近。
见四福晋无心和她闲扯,温玉敛笑端庄了下姿态,这还是九阿哥那档子事后第一次去见八福晋,虽然不明白上次她究竟寓意何在,但该来的终归是要挡的!!老规矩!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刚下马车,八福晋和其它的福晋便迎在了门口,各自请安后李韵仍旧抱着弘时过来了说道:“十三弟妹晚了呢!”温玉一愣,似乎这李韵从未叫过她十三弟妹来着,虽然不知道李韵为什么这么刻意地亲近,温玉还是照理寒暄了一番。
“上次九哥的事,就谢过十三弟妹了。”八福晋站的不远,可声音却刻意地放大,温玉抬起双眼,看到周围各位福晋的目光后了然道:“八福晋说的哪里话,若不是八福晋来请求,温玉还真不知道外头发生了什么呢。”
九阿哥的各位福晋侧福晋庶福晋小妾竟然都在场,看温玉的眼神都恨不得把她盯下一块肉来!八福晋却似乎一副不知发生什么事似地一张笑脸道:“终归是弟妹的一番心意,九哥也会明白的。大家别站着了都进来吧,陈年旧事不值得提!来来来……”
温玉觉得自己周围的空气都成了各种各样的武器,逼得她无法呼吸,怎么会这样?她和八福晋不是还是生死之交么?为什么八福晋要说这样的话让她引火上身?
“十三弟妹?”四福晋的脸色也有些难堪,煞白煞白的,却还是对着温玉伸出手,温玉深吸口气上前。她明白了,她不怪八福晋,因为她们都是各为其主,都是为了自己所爱的人,她明白,所以她也不会再像刚才那样有所退让。
八贝勒府就是不一样,到处挂满了琉璃宫灯,华丽得令人咋舌,连四福晋也连连赞叹:“娶了八福晋这样的福晋,八阿哥也算是个有福之人啊!”
温玉道:“四阿哥娶了四嫂这样的福晋,也是有福之人。”她不是不顾忌李韵,而是李韵早抱着弘时到处晃悠去了,所谓墙头草,风往哪儿吹人往哪儿倒,此刻恐怕正在奉承着这八贝勒府的话题女主人公,八福晋吧!
“……”四福晋闻言微微一顿,笑着叹了口气道:“希望他也能明白。”
温玉不去看四福晋的眼神,因为爱,所以所爱之人在做什么她都明白她都清楚,想必四阿哥与温玉之间的恩恩怨怨四福晋也是了然于心的吧。忽然想起围猎那时四阿哥为了救她被猛虎所伤,四福晋哭的撕心裂肺着急的如临绝境一般……
八福晋,四福晋她们都一样,只不过八福晋选择在八阿哥面前为他浴血奋战,而四福晋选择的是在四阿哥身后为他疗养伤口。
坐了一会儿后宴会便开始了,刚和四福晋走进去便看到了被众女围住的九阿哥和赌气一般的十阿哥,其他人不知道到哪儿去了。
“玉儿。”清朗的一声呼唤,温玉回过头见到胤祥正站在身后,而她竟然浑然不知!只见他笑着打量了她几眼后,转身朝着四福晋拱拱手:“多谢四嫂肯出手相救,肯救我这个不喜胭脂俗粉的福晋!”
温玉笑着无语摇摇头,再看到胤祥身后的四阿哥,今夜的他竟然穿着镀金边的月白色长袍,衣衫上绣着的是一朵朵用金丝银线勾勒出的海棠,却没有半分柔美之意。下意识回过神请安,四阿哥却抬抬手。
各自坐到各自的阿哥身边,胤祥朝着飞奔进来的弘昌招招手,乖巧的弘昌立马屁颠屁颠地跑了过来,原来刚到府时弘昌就和八阿哥的儿子弘旺玩成一团,而同龄的弘时则是闷在他娘的怀里……
“嫡额娘!”弘昌响亮地唤了一声,温玉拿出手中的帕子替他擦了擦汗,朝着她和胤祥中间的位置拍了拍,弘昌乖巧过来坐上。
“咦,十三福晋手里这帕子,绣的是海棠?四哥这衣裳绣的也是海棠?”九阿哥忽然开口说道,众人齐齐看过来,目光各异。
温玉了然地勾起嘴角,“九阿哥,您喝醉了?这是芙蓉。不是海棠。”看见温玉如此淡定,且手里的帕子的确是芙蓉花案,众人齐齐嘘了几声又回归安静。
“之前我同十三弟妹一同被抓到歌舞坊里,妹妹手里就一直带着这镯子,若是妾身没看错的话,那是之前皇阿玛赏给四哥的吧?”八福晋慢悠悠地喝了口茶,似漫不经心地说道。
温玉顿了顿,她有想过今日是个鸿门宴,也有想过他们会来攻击她,却没想到来的这么快,温玉不去正面回答八福晋的问题,而是吃了口莲子羹然后假装茫然抬起头问:“什么?”
“这镯子,我给了十三弟。”四阿哥听的真切,也装作漫不经心地说了句。反而是不知发生什么事的十阿哥大声道:“那时我和十三弟讨他还矫情着说要放家里!这就到温玉手上!见色忘兄啊!”
众人再次了然,八福晋仍旧是淡定地吃着东西,八阿哥在下边握住她的手问道:“你这是怎么了?”八福晋不为所动地道:“你急什么?”微抬眼皮“不还是为了你。”
八阿哥微微蹙眉,却仍旧温和地笑得如旭日般耀眼,叹口气道:“刘天,让歌舞上来。”刘天打了个千儿大声道:“歌舞!!!”八阿哥暗叹,他哪里需要她帮?随她吧!
清脆的音乐声袅袅而来,位于殿中央的檀香幽幽传出淡淡的清香,一场鸿门宴就此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