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家在二十多里外的楠竹山区,从林圹中学出来,母女俩骑车穿过十字坳人来人往的集市,拐进东面的村路。
这条布满车辙的黄土路并不太宽,为了避让对面“突突”而来的拖拉机,盛妈尽量把自行车往路的最右边骑,茂密的芦苇絮不时拂过她们的脸颊,痒痒的;有时骑得快了,芦苇的长叶子打在脸上还会有微微的刺痛。
“好痒啊…”盛妙缩着脖子躲避沿路芦苇丛的袭击,拽着前头盛妈的衣角“咯咯”笑得东倒西歪。
“疯丫头,别晃了,待会掉下去了妈妈可不会停下来拣你。”
“哦。”盛妙乖乖坐好,不一会儿又扯扯盛妈的衣角,“妈妈,给我拿个饼子吧。”
“好啊,你想吃哪种?”
“山药的吧。”
“等着啊。”盛妈放慢车速,一只手小心地掌着车头,另一只手在挂车头的兜兜里掏啊掏,好不容易才掏出一个山药饼反手递给盛妙。
这次去看望外婆,除了母女俩昨天上街买的吃食和衣服,曹宜还特地早早起来做了几种好吃的饼子,用牛皮纸分类包好给她们揣着上路。一来是给让盛妙带给表哥们尝尝鲜,二来也是因为去外婆家路远,怕她们肚子会饿。
盛妙翘着脚坐在自行车后座,美滋滋地捏着饼子小口小口啃着。她有一个小毛病,在家就算零食递到面前了她也不爱理会,偏偏每回一坐车就奇怪地管不住嘴。不管是坐自行车、长途汽车还是火车飞机,人家都看看《故事会》、打打小牌、聊聊天啥的以便消磨时光,她却对这些都没兴趣,一路上就爱捧着大包零食边吃边东张西望地瞧着别人玩。
上午十点多,母女俩终于进了楠竹村,这是一个比林圹周边更贫穷的小山村,常常是隔了百来米才能看到一户人家。
“研研哥!小武哥!”转过了不知道多少个弯,终于瞧见了外婆家与表姨妈家合用的晒谷坪,眼尖的盛妙一下就从那群拿着枝桠不知在戳啥的淘小子们中认出了自己的二表哥和三表哥,她兴奋地把手窝成喇叭状大叫着,示意他们快回家。
“小姨!妙妙!等等我们!”年纪稍大点的谭研一骨碌站起来,扯着还没玩尽兴的谭武,挥舞着小手在后头追赶着盛妈的自行车。
车子“吱呀”一声在屋门口停下,盛妙不待盛妈停稳就自己跳了下去,熟门熟路地直冲进后头的厨房。在灶台边忙碌的外婆和小舅妈听到声音同时转过身来,看到盛妙很惊喜地便搂过来一人在她脸上亲了一大口,这才问道:“妙妙,你妈妈呢?”
盛妙指指堂屋:“在外面放东西呢。”
外婆在围裙上擦擦手,乐呵呵地拉着小儿媳出门迎出门迎接女儿去了。
“哥。”盛妙搬了条小板凳,笑眯眯地挨着灶膛前烧火的大表哥李岳坐下。
姨妈是典型的农村妇女,她出生的时候外公外婆还是刚成家不久的年青小夫妻,家里头要啥没啥,她既是谭家的老大,又是个女娃;迫于生活的无奈,外公只供她读过四年小学,她没有其他手艺,嫁人后便包揽了家中所有的农活。姨父李绍铁常年在外给人做木匠活,李家没什么余钱,夫妻俩想着以后要好好培养自己的儿子上学,便商量着只要了一个孩子,这事在楠竹村都是不多见的。
夫妻俩都很喜欢女娃娃,从小对盛妙就像自己亲女儿一样好,他们的儿子李岳性子憨厚,寡言少语,在父母的耳濡目染下也学会了爱护自己唯一的小表妹盛妙;外婆这边的三个表哥,又属李岳年龄最大,所以盛妙一直没像叫二表哥和三表哥一样,在“哥哥”前面加上他的名字,为了这事,谭研和谭小武可吃醋了,长大后每到过年一大家子聚会时还不时提起,都抗议盛妙偏心眼。
“妙妙…你来啦!”李岳笑着摸摸自己的脑袋瓜,就红着脸不知道说什么了。
盛妙“噗哧”一声笑了出来,他们表兄妹俩其实见面不多,表哥又像足了姨夫李绍铁闷葫芦般的性子,平时话少得很,让他招呼客人就跟赶鸭子上架似的,几棍子也敲不出半句话来,这时候如果谁让他去帮着大人们干活,他立马就像找到了主心骨,乐乐呵呵地寻着去了。
“哥,你咋没跟研研哥他们出去玩?”盛妙给他拍拍身上的草木灰。
“没…”李岳的脸红好不容易才褪去。半天才讷讷地挤出一句话,“妙妙,你…冷不,烤…烤火么?”
盛妙有点目瞪口呆,现在可是十月初,烤的哪门子火呀?她绞尽脑汁想了想,因为爸妈工作忙,她一般就是过年、春节来外婆家的次数最多,每回一进门就忙不迭地缩到灶膛边烤火,这傻表哥估计是憋了半天,不知道能寒暄点啥,才顺口溜出这么一句平日里最常跟她说的话。
她纠结地拍拍脑袋瓜,完了完了,原本想着表哥年纪大些,跟人交往多些,慢慢就能话多点,没想到这上了初一,反倒更严重了。表哥虽然很努力,但是成绩并不是特别好,难道是进初中一下子加了好几门课程,他的压力太大,人也变呆了?
幸好李岳很快反应过来了,他非常羞愧地抿着嘴,瞅着盛妙更不知道该说啥了。
盛妙不忍心地看着他憋得通红的脸和脖子,赶紧给他解围,她装着啥也没听懂,靠过去撒娇道:“哥,我坐了一路的车,肚子都饿瘪啦!你这有没有啥吃的?”
“吃的?哦,哦有有有!”李岳很高兴地凑到灶膛口,手忙脚乱用烧火棍扒拉出一个巴掌大小、黑不溜秋的荷叶包,换着手捏着它拍拍打打,试图拆开外面烧焦的荷叶,只是没两下便烫得丢到了地上。
盛妙忙拉过他的手指放在嘴边吹吹,抬头便对上李岳感激的眼睛,兄妹俩相视一笑,长时间不见面的小生疏瞬间便消了。
“妙妙,给你!”李岳把荷叶拆开后,露出里面香气腾腾的麻雀肉来,他细心地把最肥的腿部剥出来,递到盛妙面前。
“哥,这雀儿肉真香!”盛妙凑过去闻了闻,山里柴火烤出的东西就是不一样。这麻雀虽小,肉却鲜香酥嫩,一口下去,唇齿间还留有荷叶的清香。盛妙毫不客气把整只麻雀都啃光了,调皮地把骨头架子丢在李岳手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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