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靳一手举着手机,两只眼睛瞪着天哥,她不相信在巴黎这样的民主、法治成熟的国家,还会有所谓的“黑社会”,还能光天化日之下任由坏人为非作歹!好歹是在首都北京长大的妞,再软弱,靳靳也是有骨气、有原则、有胆量的!
天哥轻笑一声,一手打掉了靳靳手中的手机,他一把抓住靳靳的领子,将她一下子提在自己面前。这时,靳靳和天哥的脸不过一拳距离,她这才发现这个看着“阳光”的“大男孩”实际有一双阴郁凶狠的眼睛。
靳靳奋力扯拽了几下,无奈天哥力气大的惊人。她索性松开手,任由自己像只猫一样,被揪在那个男人面前,但眼睛却依旧狠狠瞪着他。天哥声音变得狠厉起来:“你这个女人,就算想贴我,也找个让人喜欢的方式!你以为自己说半天胡话我就会感兴趣?!”
靳靳努力撇过头,闭住呼吸,躲开天哥嘴里喷出的酒气。天哥说完,一把将她大力推开,抖了抖肩膀,整理了一下衣服说道:“看在我心情不错的份上,不和你计较了,你要是缺钱,我可以给你一些,但是……”说着,天哥拿起桌子上放的一杯酒,看着靳靳说道:“你要把这杯酒喝了。”
润熙使劲拉着靳靳:“走吧,走吧……咱们走吧!”
靳靳站着一动不动,她从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男人!靳靳一把抓过来润熙,看着天哥,向最后通牒一般说道:“我有人证,你要是装傻不承认偷了我4000欧元,我就报警,让警察来查!”
“4000欧?”在座的三男三女抽了口气,看向天哥。天哥眯着眼狠狠瞪着润熙:“这个韩国妞说的?!”
“我没有!”润熙瞬间吓得哭了出来:“我没有说!是……是她回来发现钱不见了,就……就说是你……和我偷得!”
“润熙!”靳靳没料到事情会这样急转直下,她不敢相信地看向润熙,突然间她似乎明白了什么。
润熙很紧张也很害怕,中文说的本来就结巴,现在更加断续,还夹杂着韩语:“她看见昨晚你和我在沙发上……然后就逼着我……来找你!”
靳靳冷笑一声,自己真是太容易相信别人了!
天哥冷眼看向靳靳:“谁能证明你有4000欧?就算我进过你的房间又怎么样?你现在也不请自来的冲了我的包厢,我现在也丢了4000欧,按照你的逻辑,我也可以说是你偷得了!”
靳靳一愣,没有润熙这个唯一证人,她现在已经完全陷入了被动,再坚持下去也不过是自取其辱,靳靳气得胸口一起一伏,她咬了半天牙,终于扔开了润熙的手,转身打算离开。
“站住!”天哥喊了出来:“你想来就来,骂了我一顿,现在打算就这么走?!”
靳靳背对着天哥,气得身子一颤一颤。润熙赶紧说道:“对不起,对不起!天哥,我们错了!”
“你给我闭嘴!”天哥高喊一声,本来不大的餐厅外顿时安静了下来。靳靳只能转过身,看着天哥。
天哥将手中的酒填满,对着靳靳伸过来:“我在巴黎唐人街能混到今天,是因为我是个很公平的人。你今天惹了我,我可以不和你计较,但是你要做出道歉!”
靳靳看着他,心里不由得有些紧张,这种流氓地痞什么丢人的事情都做得出来。
天哥似乎看出了靳靳的泄气和紧张,他那种痞气又松垮地笑容又露了出来:“我给你两个选择,要么……陪我们兄弟乐一乐,我们现在正好还差一个妞!要么你就把这杯酒喝了!喝了,我就让你……”
没等话音落下,靳靳两步冲过去,一把从天哥手中抄过满满一杯酒,咕咚咕咚喝了下去!
“哇!”大家都愣住,没想到这个干瘪柔弱的女孩儿居然这么痛快将一大杯白酒喝了下去!
靳靳咽下嘴里最后一口酒时,胃里一阵痉挛,她拼命咽了咽,才将马上要涌上来的呕吐压了下去,她觉得自己已经烧了起来,全身热辣辣的,但脚下却越来越飘。靳靳硬撑着将酒杯狠狠放在桌上,看了眼天哥,转身时,又看了看润熙,自顾自向外走去。
强撑着走出小餐馆,靳靳就再也忍不住,抱着路灯一阵狂吐,她原以为那杯透明的液体应该是某种葡萄酒,没想到是被一点儿都不掺水的白酒!她从没喝过酒,第一次就是满满一大杯,此时只觉得胃和肠子都翻了出来,只有觉得将自己身体内的全部掏空才能抑制住哪乱窜的辛辣与恶心!
“靳靳……”润熙一面为她捶背,一面递过来一张纸巾。
靳靳连忙接过,她已经完全没有力气拒绝了,此时此刻,就算递来纸巾的是天哥,她也会毫不犹豫拿来擦。
歇了一会儿,靳靳终于不想吐了,可头晕的站也站不稳,她扶着润熙摇摇晃晃向小洋房走去。
以后发生的事情,她完全不记得了,这一觉睡的格外混乱,靳靳做了很多梦,有小时候爸爸妈妈带着自己去公园玩儿的,有他们相互撕打咒骂的,有学校里同学们一起聚会聊天的……她不知道自己是在昏迷,还是在沉睡,睁开眼时,润熙跪坐在地上,趴在她身边睡着了。
靳靳嗓子疼的厉害,她口渴万分,挣扎着坐起来,扶着墙到桌边拧开一瓶水,咕咚咕咚喝了下去。
“你醒了?”润熙睡眼惺忪看着靳靳。
靳靳不想搭理她,但是看到地上的毛巾和明显的擦拭痕迹,她又心软起来:“我没事儿了,你回房间睡吧。”
润熙呲牙咧嘴地揉着小腿站起来:“对不起……你……你别生我的气!”
靳靳眼睛看向一边,不说话,也没什么表情。
润熙小声叫了一声:“姐姐……”
靳靳看向她,有些没有听清。
润熙眼圈红了,她神情悲伤,脸上的红肿还没有散去,乌青的眼睛让人心疼:“我看了你的护照,你比我大三个月……我来巴黎时,被人欺负,这里都是中国人,我是韩国人……”
靳靳心里涌出一丝同情,看着润熙的目光也不再那么鄙视冷淡。润熙已经开始抽泣,她边哭边说:“所有我找男朋友,希望有人保护我,可是……可是……中国人不喜欢韩国人……他们都骗了我……”
靳靳想起润熙说过的“逢场作戏”,不由叹了口气,可是她也不过是个刚满18岁的女孩儿,除了青春固有的倔强和傻傻的正义感,也是一无所有。靳靳走过去,扶起润熙,想姐姐心疼妹妹一样,带着原谅和不忍说道:“你以后别这样了,你想想要是你爸爸妈妈要是知道了,多心疼啊!”
润熙一下子扑进靳靳的怀里,大哭着:“他们不会心疼的,谁都不会心疼的!他们就是为了摆脱我,才送我来巴黎!”
靳靳被润熙的情绪感染,也跟着哭了出来:“你爸爸妈妈离婚了?”
润熙只是哭着,肩膀一抖一抖的,金黄的头发灿烂又孤寂。靳靳狠狠闭了闭眼,让眼泪痛快流出来:“没关系,你迟早会找到一个真心爱你,可以保护你、心疼你的人!”
窗外,巴黎的太阳明媚的像油画一般,两个女孩儿却抱在一起哭成一团。人和人之间因为相同的经历而容易变得亲近,尤其是在遇到和自己同病相怜的人时,那种亲近来的更加稳固。
钱要不回来了,靳靳本来计划好的生活一下子全乱了。现实最强大的敌人就是金钱,她必须想办法挣钱。可是润熙告诉她法国政府规定在读语言学校时不允许留学生打工,这对靳靳来说无异于沉重的打击。就算她读的好,语言学校也要6个月才能读完,400欧元坚持6个月!
就在靳靳一筹莫展的时候,润熙告诉她很多中国留学生都在打黑工,她可以直接到中餐馆或者其他中国人开的店里试一试。
虽然润熙说的时候,表情很淡然,可靳靳心里还有些打鼓:“这是打黑工吧?要是发现了不会被遣送回国吧?”
润熙想了半天,听懂了之后,才说道:“不会的,最多就是罚款,而且是罚老板。”
靳靳虽然还是有些疑惑,但走投无路之下,也只能碰运气。她穿了一身看起来成熟一些的衣服,将头发干干净净扎在脑后,沿着那天阿升带她走的路,一道踅摸。
她原本希望找一个餐馆服务员或是收银员的工作,可一路找着,这样的工作极少。靳靳心里越发急切,她已经不在奢望能找到什么稍微体面一些的工作了,只要有人肯雇佣自己,就算是搬大箱也无所谓。
走到美丽城,路过中华书店的时候,靳靳突然想到了阿升,也许自己可以给他打个电话。但想了想,靳靳还是没有,从心里说,她是个极度自尊的人,也许是受了父母离异的影响,她一直告诉自己无论遇到什么困难,都要依靠自己,只有这样,才能不被任何事情打击,才能不将所有的希望指靠在其他人身上。
靳靳继续向前走去,就在离中华书店不远的地方,她终于看到了一家面包店的橱窗上贴出了招聘启事,靳靳差点儿就要欢呼着跳起来了,她兴冲冲推开门走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