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后,金陵
南王府门前难得如此热闹,仆人进进出出往停靠在门前的马车上添置物品,钱管家一边招呼他们手脚快些,一边检查有没有遗漏的东西。虽然准备已经很充分了,从四季衣物,平时主子们用顺手的用品,一件一件都是他亲自拟的单子,只是这次却不是寻常的出游,钱管家总觉得不够。
“娘,我们这是要去哪里啊?妹妹们为什么不去?”梁汲抓着苏禾的衣角问道,因为身体虚弱的缘故,他一般只能呆在王府中,现在终于要出远门,心中有些激动,又有些不安。
“我们要去燕都,在金陵的北方。妹妹们还太小了,不能跟着我们去。”
苏禾提到的两个小姑娘正哭得厉害,大有要把对方比下去的架势,声音是越来越大。她们的乳娘对此束手无策,只能求助地看向梁烜。
“你是梁沐,你是梁沫?不对,你才是梁沐?算了算了,我分不清楚了。”沈翎变戏法似地掏出了糖果,小女孩们犹豫了片刻,全部的注意力都给了糖果,忘记了自己还要靠哭闹让老爹老娘带着她们一块走。
“这,平时你们是怎么分辨的?还有为什么连名字都取成这样,你们真的不会喊错认吗?”沈翎看着两个几乎一模一样的小萝莉,有一种深深的无力,简直就是照镜子。
“沫儿额角有一颗痣。”所以梁沫那个偷懒的娘亲就决定在“沐”字上加一横,以示区分,还颇为洋洋自得的说自己是巧妙地结合了现实与图像。要说从来没喊错,那是绝对不可能的,在她们还是婴儿的时候,梁烜每每看到她们都觉得,这分明是一个人。自然梁烜不能讲这等事情告诉沈翎。
“这么简单?”沈翎仔细瞧瞧,“呵,还真是,来,沫儿,给叔叔抱抱。”
哇的一声,梁沫又哭了,带动着姐姐梁沐也哭起来,沈翎刚才的糖果算是白送了。
“不怕,不怕,爹在这里。”梁烜把两个女儿搂进怀里,狠狠地瞪了沈翎一眼,“回去逗自家孩子去,别祸害本王的女儿。”
沈翎顿时苦了脸,之前自家没有小孩,见梁烜的双胞胎长得粉雕玉琢,惹人喜爱,就常常逗她们。哪知道小孩子不禁逗,经常哭着去告状,而且孩子们幼小的心灵从此把沈叔叔定义为一个大坏蛋。
如今,他有了儿子,情况却更加糟糕。“陆梓宸那死女人是什么性格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儿子出生到现在三月有余,我还从来没抱过呢。陆梓宸嫌弃我毛手毛脚,好像我会故意摔了孩子似的。那可是我的儿子,最可恶的是,家里人还一边倒地支持……”声音越来越小,说得越来越委屈,一时悲愤难当,沈翎瞪着眼睛问道:“我真这么不靠谱吗?”
梁烜想到多少次自己的乖女儿过来哭诉沈叔叔又骗她们的事迹,只得沉痛地点点头。
“陆梓宸竟然连你都收买了!”沈翎愈发郁闷。
“娘,我们为什么要去燕都啊?”那么远,似乎也没什么玩的,平日里不都是去周围游玩吗?
“你不是一直想要出远门吗?这次正好去燕都好好看看,日后就由你陪着妹妹们出门了。”小男孩被娘亲三言两语哄骗过去,点点头道:“嗯,日后我一定会带着妹妹去的!”
“真是娘亲的小英雄。”苏禾摸摸梁汲的脑袋,“所以这次出门你一定要好好跟着你父王,少说多听,学着做一个稳重的好兄长。”
“嗯!”梁汲是一个聪明的孩子,一点就透。
苏禾温柔地对着自己的孩子,心里却对大景的皇帝咬牙切齿。平静的日子不过五年,从镇压三王之乱中缓过劲来的皇帝,终于将眼睛投向了这里。
一纸诏书,请诸王携亲眷入京,意味着平静生活的终结。
回想起来,这五年的时光,应是苏禾迄今为止最为平静幸福的日子。
五年来,朝堂之上风云变幻,沐王凭借平定叛乱之功登上太子宝座,皇帝趁机收了他的兵权,又将北王遣去边关,领了沐王的旧部将。朝臣或清洗、或贬谪、或提拔,人心惶惶,不知明日怎样。而梁烜与她,常常星夜登上钟山,站在山顶的寒风晨露中等着一轮耀目的红日从地平线上一跃而出,霞光满地。
五年来,边疆战事不断,岁贡逐年增多,狄人却愈加步步紧逼。梁烜却将全副的心思都放在了海港建设上面,看着码头上交错的帆影,似乎能够忘却心中无法纾解的郁闷之情,朝廷里守着日渐狭小的国土,依旧内斗不止,对外无力。而外面的世界如同波涛涌动的海洋一般广阔而神秘,常常来到王府的异国商人更是带来了无尽的新鲜事物和奇思妙想,如同清新的海风将朝堂上充满腐朽和倾轧的味道全部带走。
五年里,燕都喜事也不少,北王与沐王相继成亲。北王妃来自燕都世家之一的唐家,沐王则娶了得力手下的女儿,有巾帼英雄之名的肖蓉。两人各自依靠婚姻巩固了自己的势力范围。而南王府也有喜事,苏禾有了一双宝贝女儿,沐儿和沫儿。看着她俩,总会让苏禾想起自己的姐姐,苏苗和苏豆,她们也是双胞胎啊,若不是性格反差极大,爹和娘也会分不出来吧。想到苏豆,苏禾心里一沉,哥哥有了消息,而苏豆却依旧音信全无。
沈翎和陆梓宸依旧整天吵架,只是两个人已经吵出了孩子,可是在孩子取名的问题上,两人依旧争执不休,导致每个人去看沈翎的孩子都会叫出一个新名字。
在这样幸福的生活中,偶尔出现的瑕疵和波澜都可以忽略不计。苏禾只希望这样的生活能够持续久一点,更久一点。
追忆往昔的事情,只适合在旅行途中,到达目的地的时候就要收拾好情绪,去迎接战斗。苏禾掀开车帘,看到燕都熟悉城墙和城门,她当时怀着满腹的不安和焦灼去了金陵,不知道未来是什么样子。而现在已过去将近十年,再次站在燕都的土地上,她已不再是满心迷茫,即使看不清前路,她也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她是妻子,是母亲,她要保护她的家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