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行江水,马车辘辘,换乘众多交通工具,终于快到旅行的目的地——燕都。漫长的旅程也有好处,看倦了沿途的田野森林、朝霞落日,苏禾有更多的时间可以用来思考。这场反思从她知道自己被设计之后就开始了:她没有实力反抗,她也不想让苏苗为难,毕竟没有娘家的照拂,苏苗未来的日子也会很艰难,她不应该成为拖油瓶。现在她只能接受现实,如今抱怨和委屈已没有任何意义。
在和苏苗哭泣着告别之后,她的着眼点变成了,以后该怎么办。苏禾来到这个世界其实一直没有想过未来的问题,她是捡了一条命,起初的几年在不断适应,等她终于新鲜感和学习期都过去的时候,已经被变故推着走得太远了。回过神来,她已经被送去皇宫了,她对那个地方其实充满了恐惧,一半是因为从前听到关于故宫的鬼故事,一半是觉得人心和厉鬼的恐怖程度不相上下。苏禾仔细回忆了她前世学的东西加上来到这里学的东西,挑挑拣拣才发现,自己的人生还是太苍白单薄且乏善可陈,骨子里甚至还有现代深深的烙印,以致于她随时都有可能和封建专制制度狠狠地顶上。苏禾自嘲地想着,穿越小说的女主角真心不能找这样的,没有特技没有开挂,说不定最后怎么炮灰的都不知道,如同一粒尘埃消失在历史当中。
想到炮灰,苏禾又有一丝不甘心,不甘心就这么被命运推着走,随波逐流。是好是坏,都应该源于她自己的决定而不是宿命的决定。况且她答应过许多人,也许诺过自己,一定要努力地活下去。锦衣玉食也好,街头行乞也罢,活着才是最重要的。
于是,她定下了第一个阶段性的目标:皇宫生存。基本战略就是多听少说,尽量和物品打交道,大不了一辈子刷马桶,不过应该也不可能,因为过段时间老女人就会被放出来。放出来以后苏禾可以再继续想下一步的计划。这样想着,恐惧稍稍褪去,她开始为这个目标做准备。
这世界上只要有两个女人,那就可以不间断地说上好几个小时,更别说这破破烂烂的马车里塞了六个女人。苏禾是公认的不爱说话,剩下的人也就自顾自地聊着,把她当成一个透明人。以局外人的身份听了好些日子的八卦,苏禾对整个皇室整理出了一个大概。
新皇是一个低调的人,作为先皇最平庸的弟弟一直消失在人们的视线之外,再次被众人瞩目的时候,他已经拥有几十万的大军,并且顺利将敌人赶出大景的土地。自古皇家多谜题,苏禾也不知道这人究竟是扮猪吃老虎,还是一不小心时势造英雄了,不过皇帝这种危险生物,理当能躲多远躲多远。
姑娘们对这位年届四十的大叔兴致也不高,三言两语话题就转向三位新封的年轻王爷身上,此后近一个月的行程,姑娘们每天都对这三位爷反复yy,内容大约可以写好几本言情小说了。
拼凑起散乱的聊天,苏禾发现这三人的特点也确实鲜明到每个人都适合当男主,而且可以满足不同口味。北王梁煜是王贵妃的儿子,东海王氏是百年望族,诗礼传家,故而北王是谦谦君子,温文尔雅,颇精于琴棋书画。而他的异母弟弟则是硬币的反面,沐王梁炻的母亲来自一支北方民族的后裔,据说是个极有个性的美人,可惜早已一抔黄土掩红颜,无缘得见。沐王继承了母亲血脉里不同于中原民族的刚烈,有着精湛的武艺,屡立战功,他还有,用现代的话形容是,一张精致的冰山面瘫脸。
第三位是苏苗在未出嫁之前曾经花痴过的先皇嫡子梁烜,算起来他应该是北王的堂弟,沐王的堂兄,他在战后被救回,皇帝可能是顾念血缘亲情,也可能是为了安抚老臣,因而被封为南王,赐了府邸。令人惋惜的是,他已经不想苏苗曾经描述的那样耀眼,这场战争不仅带走了他的至亲,他的地位,还带走了他的光明。他瞎了,全国的名医对此都束手无策,他的性格也越发暴戾。
他们三个除了名字都很难读以外,还有一个令人振奋的共同点,他们都未婚。不过这个未婚的含义比较狭窄,仅仅是指他们还没有娶正妻。
马车上的姑娘们偶尔也会小心翼翼地打探彼此未来的打算,有人想要留在皇宫中,更多的人希望能进入王府,毕竟看帅哥还是比看大叔要赏心悦目一些,而且未婚人士总是比妻妾成群要好搞定一些。有人问起苏禾的打算,苏禾非常诚实地告诉她们,她希望能留在皇宫中刷马桶,可是却没有一个人相信她的大实话。其实苏禾光是听着都能发现这三位王爷都不简单,个个是做男主角的料,但是一个故事只能有一个男主角,一个国家也只能有一个皇帝。所以留在皇宫里刷马桶真的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因为皇帝会变,但是马桶不会变。
进入燕都地界之后,大家似乎都进入紧急备战状态,静默又焦躁。沿着燕都的街道一路行来,整座城市还没从战争的惨烈中恢复过来,唯有皇宫重新修葺,看起来依旧威严霸气,气势逼人。不过这只是表面,皇宫里面的状况也很混乱,可谓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她们的领导由姑姑到太监换了好几次,耗费了整整一天时间,苏禾总算知道从明天开始是为期两个月的培训考核期,在这之后她们才会知道自己的最终去向。
她们的住处被安排在皇宫相当偏僻的地方,连匾额都没有,看上去破败阴森,住进去则闷热潮湿,蚊虫极多。有人甚至一连几个晚上都被鬼压床,不过没一个人敢问这里以前究竟是什么地方,生怕听了之后更加没有住下去的勇气。
与苏禾同住的是一个江南姑娘名叫庄婉,庄氏也是江南首屈一指的世家大族,不过庄婉与苏禾差不多,她不过是一个血缘离得很远的亲戚了,被寻来充数。说充数也不大对,因为庄婉真的很漂亮,如出水芙蕖般优雅妩媚,性子亦是端庄和婉应了她的名字,举手投足皆是大家闺秀的风范。
珠玉在前,苏禾至多只能是庄婉身边端茶倒水的丫头,这让苏禾很放心。
也许庄婉也很放心,在试探苏禾几次之后,她也渐渐透露了只言片语,看起来庄氏并不是打的无准备的仗,他们显然希望通过**成为朝廷新贵。作为交换,苏禾半真半假地说自己是夏家在山里的远房亲戚,以前连益州城都没见过,现在能吃好喝好已经很好了。苏禾心里已有盘算,一定要远离权力争斗的漩涡,无论是朝堂还是**。
当聪明人是需要智商的,而装傻是需要演技的,苏禾学着她表舅母的说话口气,模仿阿英的动作神态,加上在表舅家呆的时候积累了半吊子农作物野菜野草的知识,又装出琴棋书画一窍不通,在两周之后终于成功塑造了一个鲜活的新形象,让所有人都认定这娃粗俗蠢笨,只适合做些体力活。所以第一次选拔为晚宴献舞的人,苏禾甚至都没有接到通知。只在第二天看到从井里捞出来的领舞姑娘的尸体,才知道昨天的竞争何等激烈。
直到睡觉前,苏禾脑子里依旧是那姑娘在井水中已经变形的惨白面孔,瞪着眼睛死不瞑目,让她从头到脚一阵寒意,夜风中她似乎还能听到低低地哭泣,不知道是冤魂不肯离去,还是有人为她伤心。如果有一天她死了,会有人为她哭吗,还是像今日一样冷漠地看看,各自散去。她会怎么死呢,累死还是被打死,或是被当枪使了还不自知。如果真是这样,大概她就成为穿越界的一朵奇葩,实在愧对穿越界那些混得风生水起的前辈了。胡思乱想半宿,苏禾总算睡着了。
天没亮,苏禾就醒了,这一夜睡得极不安稳,先是梦见真正的苏禾回来索命,后是被人追杀,最后在梦中被人用板砖砸中后脑。结果现在后脖子还很难受,像是被什么很硬的东西顶着的。不会是甲虫吧,苏禾眼睛都没睁开,随手一扫,床上出现甲虫已经是家常便饭了。
不对,苏禾一下子清醒了,她摸到一个长方形的硬物,这形状体积明显不是甲虫。
作者要吐槽:
梁家的孩子们是属于字典系,我取名字已经无力了。。。北王玉,沐王石,南王轩。。。连起来看真的很像卖珠宝首饰的店。。。sig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