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狐本是要安抚嫦娥,哪知这父女二人却抱头哭作一团。哭了半日,方渐渐止住。“孩儿,此事木已成舟,哭也无益。不如我们还是想些对策才好。”
嫦娥用手帕子擦擦泪,“什么对策,既做不了王妃,还需什么对策,都是无济于事的了。”
“我说的不是这王妃之事,孩儿莫要再提这王妃二字了,命中无缘,再提反倒就是有心簪越,小心被拿住。我说的是此前因捉狼妖,爹爹与后羿有了些嫌隙,说了些冷言冷语与他。我怕他因此忌恨,他日抱负于你身。”
嫦娥听纯狐如此一说,心彻底凉透了,“爹爹,你逞那一时之快,如今却给女儿中下了这般苦果。若是那后羿因此苛待于我,我将如何度日啊。”想着那来日的光景,嫦娥不禁又滚下了眼泪。
纯狐见嫦娥如此可怜,便接连叹气,“当日何曾想到会有今日的姻缘。爹爹因那狼妖遁逃,也是一时性急,并不是存心要为难于他。如今你既要嫁入后羿府中,爹爹也舍得这老脸,向他赔礼道歉,万不能让他委屈了你。”
纯狐打定主意,便嘱咐下人万万不能将嫦娥哭闹的事传到偏院中,毁了嫦娥的清誉。又过了两日,这纯狐便亲自到了偏院,去探望那后羿。
后羿正批阅公文,见纯狐进来,便恭请他坐了。这后羿心性淳厚,狼妖遁逃那日所受的冷言冷语,听了便听了,却并未真正放于心上。但后羿虽淳厚却不愚钝,他见这纯狐脸上笑容难掩尴尬,便料到,他定是为那晚的出言不逊存着心结呢。
后羿内心坦荡,举止便坦荡;纯狐内心有愧,这举止便有些不自在。纯狐几次张口,却又几次将话吞下,思虑再三,想着为了嫦娥计,这老脸定是要摸下来,于是便笑了笑,“后羿大人,如今夏王赐婚,你我便是一家人了。”
后羿恭恭敬敬地回他,“是。若非公事,纯狐长老便请直呼我后羿吧。”
纯狐长老忙讪讪地一笑,“呵呵,看来我真是老糊涂了。糊涂人难免说些糊涂话,办些糊涂事,还请你看在我这年老的份上,多加担待。”
后羿本无心为难纯狐,便拱手行了个礼,“后羿是晚辈,此前听长老言语皆如沐春风、受益匪浅,何来担待一说。倒是此前晚辈如有言行不妥之处,万望长老包涵。”
听后羿如此说来,纯狐便想,这后羿此前并非口不应心之人,他今日既如此说,可见那****竟真没生我的气。但此后还是要多加小心,万不能再去冲撞他了。
正说这话,却有一仆人进来通告,说是传旨官又来了,正在大堂里等着,请纯狐与后羿同去。两人不知夏王又有何旨意,忙忙地往大堂里来,见了那传旨官便行礼。
传旨官满脸堆笑,“纯狐大人、后羿大人,你们今儿个可要好好请我。我给你们带好消息来了!”
纯狐与后羿忙垂手恭听。
“夏王说了,王妃前日晚上头痛病便好了,心里记下了纯狐与嫦娥的衷心。夏王还说,他已请天师观测了天象,太白星已归了正途、恪守本分。夏王为嘉奖嫦娥衷心、并褒奖后羿除妖有功,已命天师为两位择了好日子,还赏赐了这两箱财物以做结婚之用。”
听了这话,后羿无话,纯狐忙问,“大人可知择的是哪日?”
“三日之后,哈哈,到时可要请我来好好吃上几杯。”
“那是自然。只是为何这般着急,婚娶乃大事,三日之期来操办,怕是难以周全。”纯狐没想到竟要这样快将嫦娥许配出去,心中很是难过。
“夏王请天师算过,三日后太白星移位,于太阴是大吉知事。若嫦娥姑娘也于此时成婚,可保王妃三年无疾。”
“如此说来,老夫领命。能为王妃略进绵薄之力,是小女三生有幸。”
那传旨官又说了几句热闹话,便回王府复命去了。这纯狐却与后羿各有心事,在那堂上做了片刻。如此突然退婚、又如此仓促逼婚,后羿并非多疑之人,却也由不得不生出些疑惑。而这纯狐一听又是天师的主意,便料定,此次定是这天师从中作梗,怕纯狐府势力渐长,有意不让嫦娥为妃。但这也只是自己私下的揣度,恨得牙痒却也只得领命。纯狐与后羿无言以对,便淡淡地散了。
且说这婚期已定的消息传开去,嫦娥又在房里哭了一场。这次她却有所收敛,不敢再去摔砸东西,只偷偷在帐子里抹了半天眼泪。小丫鬟立在地上,看着嫦娥哭泣,想劝不敢劝,但见她越发伤心,便说,“小姐,后羿在我们府里住了这些时日,奴婢也是见过他几次的。他生的英俊不凡,待人也极和蔼的。后羿虽比不得太康,却也是一族之长,小姐嫁与他,也是极好的。”
嫦娥呜呜咽咽,并不抬头,“你懂什么!后羿再好,也不过是一介武夫。岂能跟太康相比?后羿虽为族长,嫁与他又能怎样?还不是要受制于人。早知有今日,还不如那日让那狼妖将我掳了去,倒干净!”
“小姐莫要这样说。让那狼妖掳了去有何好处?若真被掳去,老爷定是要哭死过去的。”
丫鬟一提到纯狐,嫦娥反倒哭地更厉害起来,“他日百般的心高气傲,如今却都没用了。本以为做了王妃,爹爹与纯狐一族都能分享荣耀,哪知到头来,竟让爹爹蒙羞。”
那丫鬟已不太明白嫦娥话的意思,更不知如何对答,只得默默看着她。嫦娥又哭了一会,突然抬起头,眼神凶气毕露,恶狠狠地说,“都是那天师,若不是他出言惑主,夏王定不会让爹爹退婚的。什么太白星太阴星,还不都是他一个人的说辞。他说让我退婚便退婚,他说让我结婚便结婚。我嫦娥对天发誓,此后与天师不同戴天。我定要报复与他,为爹爹与我解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