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到这种麻烦非常头痛。艾米莉在“马洛达齐醉梦”喝了两杯搅拌的马提尼,现在她很想用吧台上的酒杯来给自己的额头降温。
她发现了瑞丽和凯萨琳的秘密,还揪出了一个藏在联邦调查局里为乌鸦旅干活的壮汉,没想到换来的竟然是比伯的一句话:我命令你马上去布里斯班。虽然类似的情况并不是她第一次遇到,但这一次却有所不同,因为蒂利亚,因为黛米,所以她不想放弃。艾米丽一直在回忆比伯对她说过的话,比如兰迪·韦斯特在社交网络上冒充黛米·法莫,或者是有人故意把黛米的尸体搬回到了她的家中。艾米丽试图找到一些联系,但她没能做到,因为眼前的线索一片混乱。
最近这两天,艾米丽没有去找比伯,也没有想过要去布里斯班,她相信没有犯任何错,但比伯那张脸就好像想要逼她承担所有的罪名一样。艾米丽白天无所事事地躺在卧室沙发上,听着音响里放的迈克尔·杰克逊90年代的专辑,半夜就去“马洛达齐醉梦”喝酒,和那些没到法定饮酒年龄的男孩们讨论乱七八糟的事情。那些男孩都笑得很灿烂,还主动露出纹身给艾米丽看。他们的脸上都带有年轻的叛逆和轻狂,不过艾米丽喜欢那种说话时一副不知天高地厚的表情,因为她以前也那样干过,而且还把那种情绪解读为年轻却暗藏激情。
邻居德瑞姆醉醺醺的趴在他的私人隔间里,如果酒吧没有“严禁宠物”这条规定,他现在很可能正在和那条老金毛犬****9.11”以前,德瑞姆爱上了一名叫做丽卡的女电影放映师,而丽卡的爸爸就是加布里·莱恩,上世纪旧金山著名的珠宝商。加布里去世以后,把所有的遗产都留给了他的两个女儿。从那时候开始,德瑞姆和丽卡的生活就彻底被淹没在爸爸留下的钱堆底下,他们开始研究《孤独星球》,决定辞去工作去环游世界。04年印度洋海啸发生的时候,他们正在斯里兰卡的海滨度假,德瑞姆安然无恙地回到了自己的国家,但丽卡却被永远留在了大海深情的怀抱里。
电话响了,艾米丽看了一下来电人身份。
“嗨,贝利。今晚想和我喝一杯吗?”
“抱歉,我今天启动个人宵禁。”
“遇到麻烦了?”
“亚历山大被逮捕了。”
“我以为你不会对他表示同情。”
“同情?”他笑了起来,“这绝对是你开过的最糟糕的一个玩笑,我的同情心在十五岁的时候,就被那两个躲在街头的抢匪劫走了,他们在我左手臂留下的那道伤疤隔着外套都能摸到。该死的混蛋,如果哪一天能逮到那两个家伙,我肯定送他们一个断骨伤筋的猛烈拥抱。”
贝利很少对别人提起这个故事,那应该算是他青少年时期最黑暗的回忆。当年如果没有一位迷路的亚裔商贩碰巧经过那条阴暗肮脏的小路,贝利的左手臂很可能会落下残疾。那时候为什么要强迫自己走那条阴森的小路,想要自找麻烦吗?这个问题的答案贝利至今都没有找到,不过发挥推卸责任的专长,很容易就能把所有的错误都安在两个抢匪的头上,他总是在想:总有一天我要找他们算账,不过他仔细估计过,如果那两个抢匪能活到现在,应该也是两个糟蹋老头了。
“啊,都是无情的男人!”艾米丽发出感叹。“不过你很不幸,亚历山大被逮捕了,和查案相比,他处理尸体的方法显得高明多了。不过我现在有点同情他的妈妈,真是一个可怜的老女人。”
“亚历山大和你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你能告诉我吗?”
“对于像你这么聪明的男人,这种问题根本就不需要回答。想想他对你说过什么好吗?‘我不想见到艾米丽’,他是这样说的吗?”
“上帝,我们都清楚那句话有什么目的,一个该死的谎言。托你的福气,现在我们都必须接受那该死的测谎检查。”
“你的名字叫贝利吗?你现在结婚了吗?哈哈!”艾米丽模仿出测谎师工作时的语气,她没忍住,笑了起来。
“你说够了吗?”
“嘿,你认识艾米丽吗?你喜欢参加单身派对吗?回答是或者是不是!”
“够了!你知道,我最讨厌那些该死的探头在我的皮肤上亲吻。”
“打起精神来,贝利。它们至少让可以你忘掉了那些更糟糕的单身派对。”
“你想让我给你写一封深情的感谢信吗?”
“不需要,感谢亚历山大那个蠢货就足够了。”
“有时候我很想把你塞进棺材,扔进海里。”
艾米丽清清嗓子,说:“听到你这句话,真让我感到伤心。现在我遇到的麻烦不比你少。”
“这个答案让我完全放心。如果世界上没有麻烦,我担心你活不过今晚。”
“你只说对了一半。”
“哪一半?”
“如果我没活过今晚,绝对是被气炸的。”
“啊哈!因为亚历山大吗?”
没有等到艾米丽作出回应,他马上又附带补充:“停下来,不要回答。如果要永远和测谎仪当情侣,我还没有那种兴趣。”
艾米丽摇晃手中的高脚杯,“贝利,我可能又要去布里斯班了。”
“为什么?”
“我说了,遇到了一点麻烦。”
“只是一点麻烦吗?”
“你想不到这件事有多他妈的愚蠢!”
“这句话我相信,我敢向上帝发誓。”他说。
“这套游戏玩太久就没意思了,贝利。”
“在布里斯班,别忘了给我寄明信片。”
“抱歉,如果你的耳朵没有问题,听到的应该只有我说:要去布里斯班,但是不包括具体的时间。”
“见鬼,艾米丽!你和我耍小聪明?”
“啊哈!就当因为你没陪我喝酒,而给我的小小补偿吧。”艾米丽的眼睛忽然闪烁出光芒,“这事情还没有结束,我忽然想到了一个主意。”
“什么主意?”
“噢啊~塞哟啦啦,贝利!”
她按下了挂机。
从酒吧离开后,艾米丽没有回家,她用优步预约了一辆轿车。那位身高将近一米九的司机为她打开车门,那身条子西装让他看起来不怀好意,就像希区柯克电影里的变态杀手。
路灯的光线不停在艾米丽脸上扫动,附近公路两边的夜市生意都非常冷淡,只有稀疏幽暗的微光在低矮的栅栏后面闪烁,冰冷的建筑轮廓让她想到了经济萧条年代那些濒临破产的工厂。
二十分钟以后他们来到了州际公路旁边的教堂,或许因为上帝的旨意不能违抗,环绕在十字架尖顶周围的房屋比其他地方的显得更加漂亮。砖瓦和木料结构的老别墅正在夜幕中悠闲沉睡,混凝土现代工艺的中高层电梯公寓都整齐排列着,慢节奏享乐主义的视觉哲学和现代的功利主义的杰作在这里相互竞争碰撞,好像两种派别的辩论家正在台上怒视对方。
艾米丽给司机挥了挥手,转身走进公寓楼道,她不想慢慢等电梯从十七楼移动下来。虽然艾米丽一直讨厌潮湿的楼道,不过爬到三层楼应该还不至于引起风湿。
刚按下门铃,没听到任何问话,房门就直接打开了。
道尔顿在门缝里惊讶地看着她,说:“艾米丽,你在这里做什么?”
“你打算让我在门口回答一晚上问题吗?”
“不,当然不是。”
他挪开身体,让艾米丽走进去。
“比伯在监视我的房子。”她说。
“见鬼,希望他没在我这里安装窃听器。”
“这完全是疯了。现在每次见到他,他就对我说:去布里斯班,去布里斯班,难道你没发现他最近很反常吗?”
“他救了你,艾米丽。”
“是吗?我可没有指望他的人在我房子里表演发射电击枪。”
“你认为一个人可以放倒亚历山大·奥斯卡?”
“我不知道。”她坐下来,“最差的结果就是他像杀蒂利亚一样,把我也解决掉。我什么都不会告诉他,你不用担心那种货色能从我这儿问出情报。”
“喝咖啡吗?”
“不要咖啡,半小时前我在马洛达齐醉梦喝了两杯马提尼。”
道尔顿揉着眼睛,走到艾米丽前面,“什么时候去布里斯班?需要我帮你订机票吗?”
“我不去布里斯班。”
“这是什么意思?”
“比伯想把什么事情瞒过去,难道你看不出来吗?”
“听着。我的工作只有敲打键盘,提供线索,我不想被卷进任何违规的政府阴谋,退休以后,我还等着要开酒吧享乐呢。”
“享乐?”艾米丽瞪着他,“等到我们把旧账结清以后,再考虑吧!”
“旧账?什么旧账?”
“为什么提前把我在调查凯萨琳和瑞丽的事情告诉比伯?”
“我不明白,艾米丽。你为什么要瞒着他?”
“因为没有证据,比伯就不会相信。别人在犯错,但我不想犯错,如果遵从比伯的命令,我们现在搜寻的对象就一个过世一年的女孩,而且亚历山大也不会被逮捕。”
僵局正在被化解,艾米丽感觉道尔顿脸上的质疑正在逐步减弱,现在她必须说服道尔顿,她需要得到他的帮助。
“你说的这些我都懂。”他说,“但你好像漏掉了最重要的环节没说。”
“什么环节?”
“你没有告诉我,现在出现在我家的原因。”
“我需要你帮我。”
道尔顿笑了,“这句话真是出乎意料,但我帮不了你。”
“你能成为英雄。”
“那你应该去找斯蒂夫·罗杰斯(漫威宇宙中美国队长的原名)。”
“我现在要说的事情非常重要。”
“高中老师也喜欢这样说。”
“我发现瑞丽还活着。”
“没错,那是你发现的。”
“可是她在哪里呢?NASA的火星移民计划还没有开始呢!”
“你到底想说什么?”
“假设瑞丽·波佩就是上传录像的人,你能找到她吗?”
“比伯已经把调查录像的任务交给希尔顿做了。”
“没错。但过了这么久,他竟然什么都没有查到,我甚至怀疑他被子弹打中以后患上了帕金森综合症。如果比伯把这件事情交给你做,现在也许已经找到线索了。”
“没错,也许可以,但我不能这么做。”
“他们杀了黛米,杀了蒂利亚,你为她们想过吗?”
“这不一样。”
“蒂利亚是你的朋友,乌鸦旅杀了她。是你告诉我说蒂利亚死了,你还记得吗?”她说,“朋友是什么,你清楚吗?”
沉默。
“我不知道比伯为什么要这样做,但我可以肯定,他在隐瞒什东西么。”
“如果我们讨论事情被发现,我不想承担任何后果。”
“你可以说我拿枪逼着你工作,我不会介意,随便你解释什么。”
“我需要一辆车。”他说。
“为什么?”
“上帝,难道你希望我在这地方调查红海章鯊?”
“你担心有人会不请自来?”
“差不多。”他看着艾米丽的眼睛,“给我一点时间准备,不过这是最后一次,如果以后有这种工作,请你无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