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仅仅是帮你。”陆鸣有些累，声音疲惫地说，“我是在帮自己。”的的确确在帮自己，一部分因为艾莉，另外他也不能告诉顾笙，大山骂的人里，也包括了她。或者两者皆有。一来是大山的口出不逊，将顾笙说成是不要脸的贱人，因大山喜欢艾莉，因此将美丽的顾笙立为头号敌人，这爱意倒也是浓厚了。其实也不完全是因此，只是大山将陆鸣看做是头号敌人，凡是他扯上关系的，便统统都要诋毁，顾笙也自然是。但其实大山挺感激顾笙的，要不是她抢了陆鸣，这个混蛋家伙还不知要霸占艾莉多久呢。但他还是觉得生气，竟有这样不知好歹之徒胆敢伤害他心目中的女神，总而言之，大山的行为举止，统统归咎于四个字：没事找事。
那日在学校门外的巷口遇到，大山忽然就拦住了陆鸣，他一贯就看他不爽，一直没找机会来“教育教育”他。陆鸣并不搭理他，大山便开口激他。
陆鸣也说不出，到底是大山那句“这种女人就是****，全家都是****”激怒了自己，还是另外一句“艾莉我就替你接管了”而生气，只是他一向都善忍的性子，忽被点燃，便一发不可收拾。
那样目中无人的大山，也已习惯了陆鸣的退一步海阔天空，万万没想到对方会挥出一个拳头，措手不及地就被他给撂倒了。
没想到陆鸣看起来文雅，打起人来竟有一股狠劲。大山不知道，青菁当年因报了跆拳道班，无人同行，便拉上了弟弟，只是他从来都不会滥用武力，却有人把他当起了hello kitty。
在拐角处憋住呼吸的艾莉，终于忍不住眼泪，要冲出去，林吉田一把扯住她：“你留点自尊给自己好不好？他保护的人，压根不是你。”艾莉的脸色开始发白，林吉田叹了口气说：“这事我来解决。”
林吉田上前一把制住了大山以及他手上的石块，陆鸣睁开眼睛，脑袋上的血流进了眼睛里，抬起头看到林吉田将大山推开，恶狠狠地说了句：“滚。”
大山一看是林吉田，立马噤声，知道他是狠角色，眼下也知此地不能久留，只能愤愤不平地走了。
林吉田伸出手来，递向陆鸣：“扶你一把？”
“不用。”他撑着墙站起来，脸上写着属于他的倔强和骄傲，然后，微笑起来，“艾莉，好吗？”
林吉田一愣，嘴角也浮出一丝笑容：“这你就管不着了。”
“你不要欺负她，她很爱哭的。”陆鸣说。
“保护好你要保护的人就是了，废话别那么多。”林吉田不悦起来。
“可是我想保护的人是她啊。”陆鸣拨了一下头发，脑袋浑浑噩噩的，但他的意识告诉自己，不能倒下去。不能倒在，他讨厌的人面前，那样简直弱爆了。
“伤害过她的人，没资格说保护她。”林吉田冷冷地丢下一句，“你照顾好你自己的脑袋吧。今天帮你，也不过是看在艾莉的面子上，下次我可是会见死不救的。”
回到方才的地方，艾莉已消失了。
她自然，没有听到那一席话。
艾莉蹲在那条她再熟悉不过的马路上哭泣，远处就是江景。不久前在这里，她和李丁、翟鳕还有陆鸣常常在夜色来临的时候在这里散步、聊天，江边总是热闹，远处常有零星烟花与灯火为伴，有时候，甚至会有小型的乐队演出。而如今……却竟是此番寂寥。
回忆叫人痛心，一次又一次，眼睁睁地看着你为别人而战。
如果说之前的若无其事是装出来的，因为可以逃避，那此刻，真当是躲不过的心如死灰。
看吧，昔日的恋人，如今为另外一个女孩大打出手，她不是圣人，不可能不计较不难过。
只是艾莉却忘记扪心自问，这多年以来，她有没有给过机会让陆鸣保护她呢？
所有一切的麻烦，她都对他说，你不要管。
统统都有李丁，统统都有她自己的解决方法。
林吉田只是看着女孩落泪，沉默不语地看着。然后他伸出手来，一把将她揽到怀里，艾莉没有再挣扎，只是放声大哭起来，眼泪浸湿了他的衣角。
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还没有到最糟的时候，庆幸，身边还有个林吉田，可以借她一个拥抱。
68、这是我一个人的事
如果说失恋是好久前的事，那心死倒是才发生的。艾莉的自尊让她觉得，当初是她放弃了陆鸣，陆鸣是喜欢了别人那又怎样，是她选择离开了他。而如今，因为没有选择，反倒不必陷入那纠结里了。因为艾莉总觉得，以往她是可以逃避不接受，而如今，是不管她不接受，也得接受的。
就此，反而连揪心的资格都没有了。
为此，艾莉甚至觉得自己像卸下包袱一般，轻松了。只是那包袱卸下时带了血肉，是有多疼，唯有自己知道。
没事，她开始老往林吉田那儿跑，也不知为什么，总觉得跟他在一块，吵架，拌嘴，那些困扰自己的痛心疾首的过去，就像不存在了似的。
林吉田是有这个能耐的，他总是毒舌刻薄，让艾莉一门心思不去思考别的，只会想尽办法来回击，竟慢慢地，也鲜少去想那些事了。
“诶，你觉得那姑娘怎么样？”林吉田用手肘撞了撞艾莉。艾莉自打上次被林吉田坑了两杯奶茶后，从此指名要最贵的饮品，统统记账，反正她也知道林吉田压根不会真的问她追债，他那么要面子。
“除了胸大，也没什么好看的嘛。”艾莉嘟囔着嘴，白了在她眼里一脸色相地盯着那不远处正站在柜台前跟阿明点单的ECUP女生的林吉田。
“嘿……你这姑娘，人多好看啊，你非要这么不识货。我看你那是嫉妒吧，嘿，你明明有男人的胸，怎么这么没男人的胸怀呢？”
艾莉恶狠狠地瞪他一眼：“你才男人的胸！”
“帮我要个电话怎么样？”他又朝她眨巴眨巴眼。
“你给我去死！”她也不知自己干吗反应这么大，反正她就是受不了林吉田那见个美女就色迷迷的样儿。
这时候林吉田却笑着朝正在咖啡机前忙碌的手下阿明喊道：“阿明，你是不是打翻了什么东西啊？”
“啊？”阿明吓得立马检查四周，一脸茫然地说，“没有啊！”
那Ecup女生羞怯地看了一眼远处那个在他们学校可是声名远扬的帅哥老板，他正眯着他狭长的凤眼，伸了伸他的大长腿，慢条斯理地说：“不然怎么店里一股醋溜的味儿呢？”
醋……他居然说她吃醋？这简直是六月飞雪啊！她只不过是正义地拒绝了他的非分之念，帮助一个无辜少女免除他的魔爪，这简直是拯救世界的行为好不好？
她还来不及对林吉田有所举动，竟看到方才被林吉田视为猎物的女生走到他们面前，鼓起勇气说：“我能问你要个电话吗？”
这个家伙，凭什么这么好命？艾莉觉得自己简直要翻白眼了。
林吉田又伸了伸腿，倒是懂得放长线钓大鱼啊，连看都不看一眼那女生，而是指着艾莉说：“问问老板娘批不批准我给电话……啊……”
在那女生一脸诧异加遗憾的表情下，艾莉狠狠地踹中了林吉田的屁股。
可面上生气，艾莉却发觉自己在那女生投来艳羡的目光时，心里竟有一股莫名的得意。那发现让她真想揪着自己的脑袋去撞墙，艾莉你醒醒啊！你在想什么啊？这个老板娘的头衔简直就是个绿帽子啊好不好？
不过林吉田虽然平日里嬉皮笑脸的，但认真起来还是蛮吓人的。有时候他跟阿明谈事的时候，丢过来一个白眼就让艾莉大气不敢出了。
此人有人格分裂，艾莉已发现，林吉田分明就是个怪胎。但若是所有的怪胎都长得跟他一样，那这个畸形的世界好像也挺美好的。
这样一想，她被自己的念头给吓坏了。
严燕去北京出差一月有余，林吉田自打离开青芒，极少过问严燕所皱眉的那些“江湖事”后，想来她也可以少操这份心。只是他心中也自嘲，这样，怕是连她为他生气担忧都免了去。
这一日素素忽然打电话过来，问他有没有空过去，说严姐晚些要过来，有事要跟他说。
他本想拒绝，林吉田不太想见严燕，总觉得，见了又何妨，没来由地又是一番失落。她压根没把他当儿子来看待，公众眼前是，私底下，难道有吗？
此时多事的艾莉却凑近话筒，听到了素素的话，于是用口型激他：“你不敢去？”
林吉田给了她一个白眼，随即回道：“好，那我一会儿过来。”
挂掉电话，艾莉却屁颠屁颠地跟上去，嚷嚷着：“我也要去我也要去！”
下午茶时间，白吧的客人并不少。不过无妨，素素会将她唯一的一间包间给他们腾出来，也方便他们说话，避开人的耳目。让一贯谨慎的严燕这样信任她，素素自有自己的能处。
三三两两谈话的人群，侧过头来看进门的少年少女。
林吉田有一张走到哪儿都招人眼睛的脸，这点艾莉不能否认。
认识他这么久，虽然他有时候挺喜怒无常的，但艾莉的确越发了解他。比如此刻，他虽然面不改色云淡风轻地跟素素开玩笑说新换的白色餐布，让整个白吧看起来像个葬礼，讽刺她的喜好越发古怪。
扯开话题，无非是让等待的时刻自己不那么紧张。林吉田一贯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无所畏惧的样子，可每次谈及或者遇见严燕，她都会觉察他像只刺猬一般。那是他的软肋，艾莉知道，却也让艾莉觉得林吉田其实不过是个外表强硬内心跟别人没什么差别的破绽。
这是艾莉从本质上不再排斥林吉田的缘故。这个人并非没心没肺，只不过，他把他的弱点藏了起来，都说越缺什么的人，越表现得不在乎什么。林吉田就是典型。
林吉田虽一副天塌下来都有办法的样子，艾莉却也心知肚明，在跟严燕的母子关系里，林吉田永远都没有办法，没有办法否定，没有办法拒绝，没有办法不计较，也没有办法不在乎。
他的这些没有办法，让艾莉虽讨厌他玩世不恭的态度，却也担心他内心真正的弱处。
所以，她激他来，也不过是为了他跟严燕，不要越走越远。
在艾莉心里，不管怎么样，严燕都是有她的理由的。
而她跟素素也越发地熟了起来。素素也知艾莉虽跟林吉田吵吵闹闹，却也是不用避嫌的人，这个小女孩看起来虽小，却什么都懂，知道什么时候该沉默，什么时候该说话。
严燕还没有到，他们就坐在窗口喝咖啡。林吉田依旧加许多的糖，表面上还在跟艾莉打趣，心里却有些忐忑。
每次见她都是这样，让他觉得见面都好像是偷来的。每次都铁下心说不如不见，可总是……总是被她牵着鼻子走。
真沮丧！
她又有什么要跟他说的呢？又要颐指气使地告诉他这个不能那个不能？如今林吉田不想与她作对，他只觉得深深的疲惫，却还是被自己的不甘牵到了她的面前。
这时候，有一个陌生的女人，推开了咖啡馆的门朝他们走来。
林吉田一愣，看清楚来人，收敛起方才的笑脸，毕恭毕敬地叫了一声：“何姐。”
艾莉见来人是个中年女人，但气势不言而威，一张并不精致的脸上堆着笑容，那笑容却叫她有些害怕。
何姐。她听过这个女人的名字。父亲曾跟她闲聊提起过这个女人，乃是东城出了名的女强人。听说黑白两道通吃，很是厉害。
“方才经过，看到你在里头。”何姐缓缓地坐下来，她脸也不抬地对素素示意，“拿一杯美式。”
她不认得素素，但素素怎会不知叱咤风云的何姐。艾莉看到素素迅速地收起惊慌，换上自然的笑脸，没有回答，动手去弄咖啡。
“老林说你如今离了青芒，自创起门户了？”何姐眯起眼睛，这个长着一张长脸的女人，让艾莉觉得有些害怕，缩在一边看林吉田的反应。
当日有人向她举荐林吉田，林国栋却百般阻扰，让何姐颇为不爽。本来这年轻人倒也没激起她的多大兴趣，只是心中忽有了怀疑，让一贯都谨慎的何姐分外敏感。
“只是开个家奶茶店罢了。”
“那桩生意，我倒是还未找到合适的人选。”何姐无视屋内“禁止吸烟”的标示，娴熟地点起一根烟，眼神变得锐利，“你何时给我答复？”
林吉田正想着推词，却见严燕推门进来。
严燕望着里头的三人，脸上难掩惊诧，却立刻收了起来，只尴尬笑道：“我进来买咖啡。”
何姐锐利的目光捕捉到了那份惊诧，下意识问：“严大主播，跟这两位小朋友认识？”
林吉田刚想说什么，严燕却低垂下眼睛，指着艾莉说：“跟这个小姑娘认识，她是一位朋友的女儿。”
至始至终，她再也没有看林吉田一眼。
艾莉有点不明白这情形，竟连素素都装作和严燕不认识，礼貌地收钱，礼貌地递上咖啡，然后严燕朝着众人微微颔首，即刻出门。
看似平凡普通的一幕，艾莉却读出了短兵相接的战斗意味。
那何姐看严燕的眼神是何等尖锐阴毒，好似恨不能将严燕给当场捏死似的，可回过神来，却又慈母一般地回过头来，好似继续刚才林吉田未回答的问题。
林吉田此刻脸色发白，他紧紧地捏着杯沿，指关节露出白色，他咬了咬牙，极力克制自己内心的愤怒，回过头来，给何姐一个笑容，淡淡地说：“我考虑考虑吧。”
何姐满意地笑了，拿起放在一边的手袋，晃了晃：“那我等你电话了。”
直至她的背影消失在他们的视线里，林吉田终于按捺不住，玻璃杯滚落地上，发出了破碎的声音。
艾莉一惊，素素拉住林吉田，面有难色，压低声音说：“你听我解释。”
“解释？她不过是叫我来看，我对她来说有多不重要，看都不看我一眼。”林吉田冷冷地讽刺道。
素素见周围的人投来异样的目光，方才这里暗潮汹涌，她心中慌得不行，幸好严燕反应得当，林吉田也未过激，她捏了一把冷汗，方才缓过来，此刻只得压低声音说：“那个女人很是厉害，严姐让你离她远一点。她是为你好……林……”
林吉田挣开她的手，快速地出了门。艾莉抱歉地看了一眼素素，追了出去。
这情形多像他们第一次在她家遇见之后的场景。只是这一次，林吉田的背影更孤单，更受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