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时分,汴京城中的大部分地方都已经陷入了沉静,只有小部分地方依旧是灯火通明,演绎着夜幕下的繁华。
而这其中显然不包括天妃巷——一个白天都没有人的地方,到了晚上更是冷清,两旁门窗紧闭的店铺坐落在那里,显得有些落寞。
月光下,一个高大魁梧的中年人的身影正在街上行走着,到了天妃巷的巷口,不由地抬起头,确认了一下这里就是自己此行的目的地之后,不禁想到了今晚这个让他感觉有些小题大做的命令。
他是一个破茧上境的修行者,却被派来暗杀一个只有十五六岁的少年。杀人这种活他并不陌生,也从不介意自己手上的鲜血是否是无辜的,但暗杀,还是在黑夜之中的暗杀,却让他觉得心里那一丝所谓修行者的尊严受到了侮辱,心里着实有些难以接受。
只不过在人才无数的王府之中,他无疑是一个很容易就被人遗忘的人,就如他那个十分被容易遗忘的名字一样——豪七。
像他这种修行者,在王府中只能说是一个算不得人物的一个人物。王府中的座上宾永远只有那些达到不惑之境的大修行者,而他的目标自然也是成为王府之中的座上宾,但鉴于他自己现在只达到破茧上境,虽然与不惑之境只是一步之遥,但却差之千里。被王爷选中一次已经是极为难得,再挑三拣四的话,恐怕会落得一个极为凄惨的下场,于是那一丝本就不太值钱的尊严便随之就被抛到了脑后。
用短刀轻易地挑开了门锁,一阵浓郁地酒香扑鼻而来,豪七皱了皱眉,虽然修为不高,但他却一直对于酒色丝毫不沾,怕影响自己日后的修行。现在看来,这个少年即便能劈断齐胖子手里的那把宝剑,也是天赋使然,并没有什么成为大修行者所必须的坚忍。
“自己也算是给那些修行不努力的人一点教训。”豪七这样想着,算是给自己这样阴险的偷袭找到了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
豪七的布底短靴走在屋内的地板上,没有任何的响动,手中的短刀在黑暗中发出寒光,对于一个修行者来说,黑暗已经完全影响不了他们的一举一动,通过对附近天地元气的感知,可以轻而易举的感知到周围一定范围内的一切东西,这是在感知初境的时候就能做到的事情,对于豪七这种破茧上境的人来说,已经可以算是小菜一碟了。
豪七径直走到了后院,却没有发现那个在墙角靠着仿佛睡着了一般的老人。
准确的找到了陈墨所在的那间屋子,依旧不费吹灰之力就进到了房中,绕过谁在隔帘靠门一侧的少女,豪七来到了陈墨的床前。
面对着呼吸均匀,睡的正香的少年,豪七手中短刀寒光一闪,毫不犹豫地就抹向陈墨的喉咙,豪七非常有信心,只要刀刃划过喉咙,眼前的这个叫做陈墨的少年就会毫无声息毫无痛苦的离开这个世界,只是心里想到那位王爷只会派自己来做这等没有任何难度的事情,便有些小小的失落。
豪七这一刀下去并没有催动体内的元气,甚至都没有用多大的力气,毕竟脖子是人身上最脆弱柔软的地方了,但就在刀刃要触及面前少年的脖颈之时,豪七突然感觉到自己手中的短刀似乎砍到了什么硬物之上,仿佛自己出刀的时候歪了一点,刀刃便切在骨骼之上的感觉。
但豪七明白,自己的那一刀不可能出歪。
刀锋未偏,那么便是人动了。
豪七感觉到黑暗中一股劲风向自己的胸口处袭来,便下意识地向后跳了一步,就在他跳离原地之后的一刹那,一把黑色的长剑便带着一阵劲风划过他刚才站立的位置。
再看床上刚刚还在酣睡的少年,此刻一双眸子炯炯有神,紧盯着眼前的豪七,手中黑色长剑紧紧握在手中,没有一丝惺忪的感觉,显然醒了有一小会了。
偷袭失败的豪七没有一丝的紧张感,只是有些淡淡好奇,但在这个不能提太多问题的时候,好奇便转变成了一丝欣赏,于是低声说道:“竟然把我都骗过了,不错。”
“这地板太旧了,就算一只老鼠走在上面,也会吱嘎吱嘎的响。”
陈墨刚刚一系列的攻防都是在床上躺着完成的,此刻见敌人不是什么蒙面刺客,偷袭失败之后也不急于进攻,便缓缓地坐起身来,只是面色极为凝重,敌人如此这般大意,显然是成竹在胸。
至于为什么会有人来对付自己,陈墨转瞬间在脑海里便有了答案,只是想不明白自己也没有对那个齐胖子下了死手,之前也没有什么血海深仇,为什么对方竟然想要杀了自己?
“去外面。别弄坏了我的新房子。”陈墨的声音压得极低,但在寂静的夜里依旧可以听得极为清楚。
“好,我就给你公平一战的机会。”说罢豪七就转头向前院走去,丝毫不拖泥带水。
陈墨不急不躁地穿好鞋子,跟在豪七的身后,路过谢雨霏的床铺时看到似乎还在酣睡的谢雨霏,微微摇头笑了笑,然后便大步地走了出去。
两侧漆黑一片,陈墨走得不如豪七那般迅速,反倒是总是磕碰到一些东西,路过前院店面的时候,陈墨惊奇的发现在这里喝酒的老人似乎不见了,但陈墨极为笃定的认为老人一定藏在哪里,因为……那几坛酒还没喝完。
怪人怪事遇到的多了,也就见怪不怪了。
越靠近门口,门外的月光便显得愈发明亮,陈墨面前的那个高大魁梧的身影便显得更加清晰,也给人比黑暗中更强的压迫感。
想比之下陈墨有些稚嫩的身躯就显得极为单薄,马上就要到来的所谓公平决战似乎从两人的身体强弱程度上就分出了胜负。
只是如果谁的身体强壮谁就能获胜的话,那陈墨恐怕已经输了无数次了。
于是就在豪七走到门口,即将跨过门槛的一刹那,陈墨手中的长剑便无声地斩向他的后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