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塔拉听过那封信的冷漠语言,愤怒地冷冷一笑,即令埃杜班将信使及其两个伙伴的耳朵割下来,并对信使说:
“把你们带来的东西全部带回去吧!回去之后,对你们的主人说,请他使出自己的全部本领,让图德·艾图瓦德在战场上与我安塔拉·本·舍达德交战,让他看一看他及他的大军会有什么下场!”
当时,艾卜·戴哈鲁基也在场看到信使的险遇,忙说:
“安拉诅咒这个该死的家伙!他来得不是时候,只能得到这种待遇!”
信使狼狈不堪,回到图德·艾图瓦德那里,把出使的情况一讲,国王又看到他们的那种模样,又气又恨,险些昏迷过去。国王问安塔拉有什么话带给他,信使说:
“安塔拉说让国王陛下与他安塔拉在战场上与他交手,让陛下看一看自己与手下大军有什么下场……”
话未说完,图德国王已是火冒三丈,心想哪一个阿卜斯人不怕他,哪一个阿卜斯人敢对他说这样的话,简直难以忍受。那一天,图德国王及其手下人都是在抑郁和猜疑中度过的。
[0751]国王上阵
一夜过去,天明了,太阳从东方升起,照亮了山川大地。
图德·艾图瓦德国王命令各部头领呼唤大军披挂上马,准备与战场上的敌人交手。顷刻间,人马涌动,鼓号齐鸣,旌旗招展,万马奔腾,长矛林立,剑闪寒光,队伍雄壮,奔向战场。
安塔拉已将手下大军编成左、中、右三军:令儿子埃杜班率领右军,艾赛德·本·马吉德带领左军,自己则居于中军。随后,安塔拉又派穆基德·本·马利克率骑士登上一个高坡,在那里俯视敌军的动向,并命令旗手们守在他的周围。
安塔拉打算冲入战场,手下骑士也已做好准备。图德·艾图瓦德国王一声令下,手下大军像大海波浪一样涌向战场。两军对仗,乱马交枪,人喊马嘶,尘烟飞扬,矛刺剑削,鲜血流淌,长矛刺出必见胸膛穿洞,利剑削及之处必有人头滚落地上。滚滚烟尘升空,遮住了月光;水星拔剑出鞘削火星,致使许多人倒在血泊之中;室女座降到巨蟹座上,以便缩短人的寿命;天蝎座伸出长长的尾针,刺向激战中的骑士,但见血流如倾盆大雨;勇士们依旧冲锋陷阵,拒绝退缩离分;胆小鬼躲躲闪闪,总想找机会脱离战场而逃遁。
那天,图德国王的手下大将备尝苦头、欺辱和磨难。厮杀仍在进行,鲜血仍在流淌,死神就在他们的身旁。面对着长庚星,他们看不到任何胜利的希望。
图德手下大军看到阿卜斯人越战越勇,见频频倒下的都是自己的弟兄,禁不住心烦意乱,胆战心惊。他们眼见哈卜涉骑士大军朝着他们冲杀过去,看上去一心想把他们消灭干净,到头来必定损失惨重,于是决计逃回自己的大营。
敌人纷纷逃离,阿卜斯骑士们也想返回自己的营帐,但他们满怀豪情,高高兴兴,因为有安塔拉及其儿子和伙伴们参战,把敌人打得没有还手之力,只有招架之功。交战并未停止,阿卜斯骑士挥舞长矛利剑向着敌方的旗手们冲杀过去,顷刻之间,人死旗倒,血流满地,死神取走了他们的魂魄。
夜幕降临,图德大军的战马疲惫,骑士困倦,这才击鼓退兵,双方骑士退出战场,各自返回营帐。图德国王的大军究竟有多少骑士战死,只有图德国王本人知道。
图德国王自感灾难沉重,急忙将军中的将领们召集到自己的面前,对他们说:
“诸位将领,我没有料到这一小撮敌军竟然如此顽强,给我们带来如此重大损失。假若明日拂晓我再出战,不亲手把他们当中那些勇敢善战、冲锋在前、所向披靡的骑士英雄杀掉,我们就无法与他们继续对峙下去,无法将他们彻底击败,更不能将他们的家园化为废墟。事情已成这样,我一定要亲自出马叫阵,让他们出来与我交手。你们看哪,他们的每一个人都能在交战中抵挡我们的两千人,靠的是他们的勇敢,我并没有看到他们有什么作战本领和经验,仅仅是敢于冒险。明日拂晓,若我亲自进入战场与他们交战,首先要将阿卜斯骑士彻底消灭,然后再向叶克苏姆的大军发动进攻,让我手中的宝剑饮尽他们的鲜血,杀一儆百,让观者从中吸取教训,引以为戒。”
那一夜,图德·艾图瓦德国王辗转反侧,内心痛苦不堪,合不上眼,难以入眠。
就在同一个夜晚,安塔拉·本·舍达德担任巡夜保卫任务,心中欣喜,不住地在营帐停停转转。阿卜斯骑士大军俘虏了敌军的若干骑士,安塔拉叮嘱手下人对俘虏严加看管,对手下骑士说:
“谁那里有俘虏,务必经心看管。”
安塔拉之所以如此重视看守俘虏,原因在于想用那些俘虏换回自己的儿子。
一夜过去,天亮了,太阳从东方升起,照亮了山川大地。阿卜斯骑士们披上铠甲,戴上头盔,腰佩宝剑,手握长矛,跃上马背,分成左军和右军冲入战场。阵势刚刚摆好,图德·艾图瓦德大军中的一队人马出现了,他们纷纷离鞍下马,向着战场涌来,仿佛他们都是普通人,而不是准备上阵搏杀的骑士。安塔拉立即策马飞驰过去,想看看实际情况。忽见图德·艾图瓦德出现在那群人马中间,看上去活像一头发怒的老虎。
图德国王来到战场当中,簇拥他的人群退去,只见他纵马左右驰骋,耀武扬威,就像一头凶猛的雄狮。图德国王全副武装,身披细眼锁子甲,长矛刺不穿,利剑砍不断;头盔闪闪放光,如同明亮的太阳,足以抵挡印度宝剑的利刃;手握双刃利剑,削铁如泥,锋利无双,有诗赞之曰:印度剑光闪,死神藏刃间。
仿佛天生命,送敌下黄泉。图德国王胯下骑的是一匹乌骓,体毛像乌鸦的羽毛一样乌黑,胜过夜幕垂降;戴上龙头,便闻响声铿锵;嘶鸣起来,几乎像说话一样;穷尽佳词妙句,不足以形容其壮美;奔跑起来恰似闪电,追者望尘莫及;对于骑者来说,其背便是堡垒;骑手只要轻扬鞭子,便见其狂奔如飞;一旦松开缰绳,顷刻不见影踪;前额上的白斑就像狮子的额头;四蹄踏地活像怒虎把地踏得发出咚咚的响声;行走在巨石之上,但见蹄子踩下,迸发出火星。那乌骓像是一座圆顶建筑,又像是一位身着盛装的新娘。有诗赞之曰:乌毛似漆夜,四蹄披白霞。
一日成驯良,山野变窄狭。
闪电望其尘,自叹追无法。
只得问疾风,何处去寻它?那是一匹阿拉伯纯种马,赤金做成的马镫子上镶嵌着各种珍珠宝石,只有波斯科斯鲁或拜占庭皇帝才能拥有这样的宝贝。
图德国王策马在两军之间左右驰骋,看上去他的形体魁梧雄壮,活像一座小山,只听他连声叫阵。
安塔拉眼看图德国王亲自出马上阵,心中不胜高兴,希望将他活捉,以便用他换回被他们俘虏去的儿子,于是立即纵马朝着图德国王冲了过去。当安塔拉冲到图德国王的身旁,正适于挥舞长矛宝剑刺杀之时,安塔拉忽然心软了,想起自己的家园和妻子阿卜莱,禁不住诗兴在脑海中涌动,情不自禁地吟诵道:堂妹阿卜莱,对我谈死生:
生死分界线,似光灭与明。
堂妹早知我,卓越一头领。
战起尘烟飞,堪斩敌群雄。
欲知吾战况,且问众群英。
吾幸运直攀,小熊三等星指小熊座上的三等星,学名为“勾陈增四”。
谁能与我比,业登荣誉顶!
或许另有人,欲与我竞争。
焉能赶上我,何缘登高峰?
纵骑千里驹,青锋握手中。
我手握利剑,可以医头疼。
间或挥长矛,龙蛇舞劲风。图德国王听后,吟诗作答道:我的好朋友,缘何出怨言?
须知吾不当,理会此埋怨。
俘虏在我手,吾心焉得安。
妻丑女可爱,个中自有缘。
别妇在拂晓,眼箭落心田。
劝之莫泣泪,搏杀日难免。
坚韧志各异,英雄互不厌。
战中军有怨,报丧见频繁。
手起利剑落,群敌卧荒原。
图德国王在,大名扬世间。图德国王吟罢诗,一声大喝,声碎顽石,纵马向着安塔拉扑将过去……
[0752]双王激战
骑士之王安塔拉回敬一喝,声音盖过图德国王的那一声大喝。顷刻,双王对搏拼杀起来。双双策马,纵横驰骋,挥矛舞剑,相互对攻,如两块乌云互相倾压,时合时分,时退时进;战马扬蹄嘶鸣,大地在脚下颤震;尘烟腾空而起,只见剑光闪烁,二人的身影在观战骑士的视线中消隐。不到一个时辰,都使对方经历了最严厉的考验,双方头脑中的贪欲都缩减了一半。片刻后,双王的头上空刮起了风暴,胜利的希望突然减少,观战的骑士们无不觉得奇妙。据传,任何两位蒙昧时期的骑士之间交战,未曾出现过图德·艾图瓦德国王与安塔拉·本·舍达德之间交战时大风忽起的情景。因为图德和安塔拉本是两名骑士、两头雄狮、两座相对的大山、两片咆哮的大海、两只羝羊和两头巨鲸,另有人形容图德和安塔拉是两条山涧巨蛇。
那天,双方的手下骑士都认为他们从来没有看到过像双王之间如此激烈的搏杀,足令童发变白,双方一声呐喊,只觉山摇地动。
二人之间的拼搏在继续,直到双方的战马几乎累死。图德·艾图瓦德眼见安塔拉勇敢善战出乎意料,即开始小心防备对方的刺杀。与此同时,安塔拉发现自己的这位对手也颇厉害,在别的地方不曾遇到过。二人时远时近,时进时退,彼攻此守,矛来剑挡,一直相互搏杀到红日西沉,夜幕降临。
眼见天色已晚,双方的骑士们都叫了起来,然而图德国王和安塔拉谁也不知道是吉还是凶,只是相互谨慎小心地注目一眼。图德·艾图瓦德对安塔拉·本·舍达德说:
“凭阿拉伯人的良心起誓,我从未见到过比你更勇敢善战、坚忍不拔的骑士。现在夜幕已经垂降,你我是否可以暂时休息一下,你回你的族人当中去,我回我的军中去,明天清晨再来交战?”
安塔拉·本·舍达德回答道:
“凭行云降雨、取予灵魂的主神起誓,这是不行的。你自诩是这块大地的主人,怎可要求罢战歇息,竟然说出这样的话来呢?凭天房、渗渗泉、易卜拉欣立足处和诸圣地起誓,不分出胜败高下,我决不离开这个战场!”
安塔拉的内心想法只有他的部分随从和好友知晓。当他与对手激烈较量感到疲倦,彼此相互脱离接触,然后自己伸伸臂,活动活动腿脚,疲劳也便消除,体力得以恢复。这时,他若看到了对方的休战要求,因怕有什么不良后果产生,也就不再坚持对搏下去,以防不测灾难降临。
图德·艾图瓦德国王听安塔拉不答应暂时休战,于是说:
“喂,黑小子,你应当知道,我们的坐骑狂奔了这么久,已经无力再支持我们交手了。你我这就下马,让马休息一下,你我在地上较量一番吧!”
安塔拉立即答应,二人先后离鞍下马,各自呼唤自己的手下人送来干粮充饥。
那天,艾卜·戴哈鲁基见识了图德·艾图瓦德与安塔拉·本·舍达德之间的激烈拼杀,心中惊愕不已,自感可怕至极,于是朝埃杜班和穆基德·本·马利克跟前走去,对他俩说:
“二位公子,这个疯子国王会把我们彻底打败并送我们一死的,与他拼杀下去有什么好处可言呢?如果你们不回阿曼,我可就要离开你们而去了。因为这样战斗下去,没有任何益处,只会招来失败。如果图德·艾图瓦德将安塔拉·本·舍达德杀死,我们也就没有任何胜利的希望了,大难必将降临到我们的头上,使我们无力解脱。”
埃杜班大怒道:
“胆小鬼,你给我住口!你若再念这种丧经,安拉定会封住你这张嘴!你快给我父亲送点儿吃的东西去,把他的马牵回来!”
艾卜·戴哈鲁基听埃杜班这么一说,他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喉咙,面色惨白,全无血色,结结巴巴地说道:
“主公大人,你另选一个阿拉伯人去吧!我,我肚子有些痛,现在动弹不得啊!”
“你不要多言多语,少废话!凭家父安塔拉·本·舍达德的生命起誓,完成这个任务,非你莫属,立即行动!”
艾卜·戴哈鲁基这才带着水和干粮向着安塔拉·本·舍达德走去,只见他胆怯,颤抖着往前走一步,却要后退三步,仿佛他的身前有狮,身后有虎。他边走边自言自语:“主啊,务必保佑我避开今夜的灾难。如果我这次能够安然无恙,我只在他们这里度过一夜,明天就离开这里。”
艾卜·戴哈鲁基蹒蹒跚跚把食物和水送到了安塔拉·本·舍达德的面前,看到安塔拉像雄狮一样跪在那里,正沉思着如何与图德·艾图瓦德交战。艾卜·戴哈鲁基向安塔拉问过安好,走上前去,把干粮和水放在安塔拉的面前,然后说道:
“主公,你看明天的对战结果会是怎样呢?我们盼望你能有力量战胜图德·艾图瓦德。”
艾卜·戴哈鲁基看到图德国王双膝跪在地上,宝剑就横在他的面前,活像一头雄狮怒吼道:
“凭拉特、欧萨两位女神起誓,我决不让一个人返回阿曼!”
艾卜·戴哈鲁基走去对图德国王说:
“主公,请不要责怪我,我是你的奴仆艾卜·戴哈鲁基,理当全力为你效劳。我是跟着这帮坏家伙来的,本想从他们手里捞些东西,以便带给家人。凭拉特、欧萨二女神起誓,你杀他们时,千万不要连我一起杀掉,因此剥夺我的生命。我已经示意他们不要杀你,但他们不接受我的意见,以为我在说胡话。”
安塔拉·本·舍达德听艾卜·戴哈鲁基竟对图德说出这样的话,知道他是个没有头脑的人,故没再和他说什么,而是吃了他送来的干粮。
与此同时,图德·艾图瓦德也吃过手下人送来的东西。就这样,他们一直呆到东方透出黎明的曙光。
天明了,太阳从东方升起,照亮了山川大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