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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听他这么一说,我心想:“现在还不是去访问他的时候啊!”于是立即跳下马背,上前亲吻阿塔福的头和眉心,然后对他说:

“阿拉伯头人,你本来不必问我的名字,因为我得到了本不该得到的东西,使你变得一无所有,而我又无法报答你的恩情,我只有求主神让我日后有机会报答你,让你幸福、富裕、平安、快乐。凭天房及其里面的神灵、偶像起誓,你的名字将永远留在我的心中,我将永远感谢你的厚意深恩。”

说罢,我和他告别,越旷野,穿沙漠,回到了我的家园。

哈帖木讲完自己的经历,马丽雅小姐说:

“妙啊!你这段经历值得纪录下来,载入史册,因为它动人心神,谁都想听。”

小姐对那几位向她求婚的诗人说:

“阿拉伯头人们,这些事情都不是你们想来做的,这位客人的作为与你们的所作所为大不一样,他能做的事你们谁也没能做到。他不像你们,吃完椰枣之后,还把枣核埋起来。人们的行为之间差别竟如此之大,我让仆女给你们送去那么一点儿作料,你们竟表现出那么吝啬小气!”

诗人纳比埃·祖卜亚尼说:

“小姐呀,这都是你给我们安排的,我们都是照你的命令行事的呀!”

马丽雅小姐说:

“是啊,是我的命令,不差!我之所以这样安排,目的在于考验你们,好让你们的缺点清清楚楚显示在我的眼前。你们有所不知,人的本质考试之时才能显露出来,有道是人在考试面前显贵贱。我已经考验过你们,每个人的本质也都显示出来了。哈帖木接到椰枣之后,将椰枣分成几等份,分别送给你们,接到作料之后,同样分发给你们,而你们是如何做的呢?你们收到作料和椰枣之后,却将之藏匿起来;与此同时,哈帖木像对待亲人那样,把自己应得的那一份分给你们。”

纳比埃·祖卜亚尼对马丽雅小姐说:

“我们已经明白了你这样做的用意。你之所以采取这样的办法考验我们,因为你喜欢哈帖木,一心向着他,想让我们出丑,而借机赞扬他。”

马丽雅小姐说:

“凭主神的尊严和回历七月起誓,我无意出你们的丑。即使你们在我这里犯下再大的过错,主神也期望它的所有崇拜者取胜。”

随后,小姐吩咐仆女给客人们端上饭菜。仆女把饭菜送来摆好,只有哈帖木一人上前吃了起来,而其余三位纹丝不动。哈帖木请他们和自己一道进餐,他们这才走上前去。他们对哈帖木说:

“无缘猎人空忙活,有福猎物自投来。”

三位诗人大失所望,满怀遗憾离开帐篷,骑上马各自返回自己的家园。

马丽雅小姐撩开幔帘,走到哈帖木的面前,亲吻他的双手,对他说:

“哈帖木,你得到了我的美丽容颜,每个部落的阿拉伯人都会说:‘这个马丽雅自己将自己嫁给了哈帖木·本·赛阿德。’我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我喜欢你,爱你,愿意把自己的一切献给你。”

说着,马丽雅摘下自己的面纱,一副俊俏面容呈现在哈帖木的眼前:秀发乌亮,两道新月形的眉下生着一对水灵灵的杏核眼,丰满圆润的脸蛋儿白里透红,樱桃小嘴,朱唇含玉,令追求者神魂颠倒,使嫉妒者悲叹哀鸣。

哈帖木眼见这副美貌,说道:

“凭安拉起誓,这真是大喜过望,完全不在我的意料之中。”

“马丽雅,请蒙上你的面纱,遮盖起你那秀丽面容。你已使哈帖木心荡神驰,已经从沉睡中苏醒。请你赶快做好准备,不要怕人们责备抱怨,你所提出的任何要求,我全然一口答应。”

马丽雅知道自己的智慧和俏丽容貌已使哈帖木深深爱在心中,因而感到无比高兴,微笑着走去。片刻后,马丽雅请来了村上的数位长老和头人,对他们说,她甘愿将自己嫁给哈帖木·本·赛阿德。大家听后,无不感到欣喜。旋即,马丽雅拿出自己的钱财和牲畜,吩咐家仆们屠驼宰羊,准备婚宴。

村上人兴高采烈,一连七天在婚宴上饱食畅饮。第八天,马丽雅身着金丝绣花衣,戴着名贵宝石项链,在众多妇女和姑娘们的簇拥下走来。似群星捧月,她显得较繁星更加晶莹,比圆月更加明亮。哈帖木走上前去迎接新娘,就像久旱的土地迎接第一滴甘霖。一对新人相互紧紧拥抱在一起,新娘新郎美似太阳,胜过月亮。洞房花烛之夜,哈帖木发现马丽雅是一颗未曾穿孔的玮珠,又是一匹未曾鞴过鞍的马驹。马丽雅由少女变成少妇的一刹那,一股幸福快乐暖流传遍全身,她对哈帖木深爱有加,难以用语言表述。

蜜月的欢欣喜悦自不待言,新人双双如愿以偿。生活自在安然,哈帖木把波斯科斯鲁和努阿曼国王的叮嘱完全忘在了脑后。

哈帖木在马丽雅那里生活得快乐舒适,什么也不想。有一天,哈帖木终于从爱情的陶醉中苏醒过来,想起自己成长的那片土地,只觉神魂不安,担心自己的功名毁于一旦,已经建立起来的友好关系因自己久久居于他乡而中断,于是向妻子马丽雅道出了内心的忧虑。他说:

“亲爱的,你有所不知,我的家门常开,访客络绎不绝,我不能久留此地,想回去了。”

马丽雅说:

“好吧!你千万不要让阿拉伯人说因为我而贻误了你的慷慨善行。你什么时候想动身,就先告诉我一声,我会把准备工作做好,助你顺利踏上征程。”

“马丽雅,明日拂晓我就想动身。”

“好吧!”

说罢,马丽雅吩咐家仆们为她备好驼轿,她则坐在家中,和哈帖木一起向友伴、村民们告别。第二天,马丽雅带上自己全部财产和牲畜随丈夫上路,众乡亲一直送到远离家园的那条山谷。哈帖木担心送行的人们过分劳累,于是谢过他们,请他们就地回返家园。

夫妻俩穿山谷,越旷野,走着走着,忽见前方荡起一缕烟尘,顷刻铺天盖地。片刻过后,烟尘下闪出一哨人马,冲着他俩飞驰而来……

[0499]善自有报

那哨人马有七十名骑士,个个如狮,人人似虎,为首的那个骑士身材高大,活似大象,身披镀金铠甲,骑着一匹灰毛骏马。他一看见马丽雅和哈帖木,心中兴奋难抑,自感目的实现无疑。他望着马丽雅喊道:

“骚女人,你跟着这个不懂礼貌的傻瓜往哪里去?今天就是你们的落难之日,乌鸦将在你们的头上盘飞,你们的血肉将化为禽兽口中的美食。”

原来这个人是那三位诗人搬来的救兵首领。被马丽雅斥退的那三个诗人,自感屈辱难耐,满怀怒火离开了马丽雅那里,经过艰难跋涉找到了阿毕厮,向他讲述了马丽雅如何拒绝了他们的求婚,选定哈帖木做了她的郎君。他们把与马丽雅和哈帖木之间发生的事情从头到尾向阿毕厮讲了一遍。他们说:

“那马丽雅与哈帖木结为夫妻,让我们三个人失望而归。因此,我们特来求助于你。”

阿毕厮听他们这样一说,顿觉眼前一片漆黑。他说:

“阿拉伯头人们,凭安拉起誓,你们带来了一个足以毁坏个人名声的话题。我也同样遇到了你们所蒙受的耻辱。我曾去向那位美女求婚,结果被她拒绝,失望而返,留在我心中的阴影至今未消。既然她已与哈帖木结婚,她定会跟着哈帖木回塔伊部族,哈帖木是不会总是住在她那里而舍弃自己的家园的。凭拉特和欧萨两位女神起誓,我定要带领人马埋伏在她经过的路上,挥矛舞剑,将她俘获。”

纳比埃·祖卜亚尼及其伙伴说:

“你既然决心已下,我们就跟你一道行动,以便找这个****报仇,以解我们的心头之恨。”

阿毕厮说:

“你们若和我一道行动,我就将那个女人的骆驼牛羊全部分给你们,我只享用她的美貌。”

经过三天准备,阿毕厮带着七十名骑士上路了,纳比埃·祖卜亚尼及其伙伴伴随他们出发,一心想得到些牛羊骆驼。因为阿拉伯人天性贪财,总想从别人那里弄些钱财,尤其是诗人,他们是靠别人的钱财生活的。

阿毕厮率领人马一路疾驰,终于在那个地方遇到了携妻而归的哈帖木·本·赛阿德。阿毕厮喊了声“骚女人,你跟着这个不懂礼貌的傻瓜往哪里去”之后,立即拍马直取马丽雅带来的骆驼牛羊。七十名骑士挥矛舞剑,从四面八方包抄过去。

哈帖木见他们包抄过来,立即意识到他们的目的何在,也知道那是一群嫉妒虫,于是把仆人们托付给马丽雅,准备奋力抵挡那些恶人。哈帖木刚刚策马冲去,只听马丽雅哭起来,因为她深深担心哈帖木遇到不测而命丧黄沙,使敌对者和嫉妒虫们幸灾乐祸,于是急忙跳下驼轿,高声哭喊道:

“不好啦!今天要遭殃啦!尊严消失,屈辱难免;富裕隐去,贫困临头!我凭安拉之名恳求你们停止打杀,消除敌意,请你们把我们带来的钱财、仆人和骆驼牛羊全部拿走吧!因为我们已经甘愿抱守清贫生活在世人中间,你们千万不要因为杀死哈帖木而使慷慨之树枝伤根断。”

马丽雅喊声刚落,当敌人的长矛已接近哈帖木时,忽见从他们来的路上闪出十名骑士,像雄鹰一样,骑着轻快胜过飞鸟的骏马,风驰电掣般冲杀过来。为首的那位骑士身材魁梧,披坚执锐,高声喊道:

“哈帖木,你只管放心,替你杀死敌人的勇士来啦!”

这位骑士是阿塔福·本·卡比杜,就是哈帖木对马丽雅说过的那位待他甚厚、结为挚友的贝杜因人。

阿塔福怎么突然出现在这里了呢?原来他听到哈帖木与马丽雅成亲的消息后,心想:“我一定要去拜访哈帖木,祝贺他与马丽雅姑娘结为百年之好。”于是带着本部族十名骑士到了法赫姆部族。他一打听哈帖木的消息,当地人告诉他说,哈帖木已于前天起程回返家乡了。阿塔福得知这一情况后,说道:

“凭安拉起誓,我要立即去追他,即使他已经回到家园,我也要见到他。”

说罢,阿塔福立即调转马头,带着伙伴们上路了。当他追上哈帖木一行人马时,发现他正被众多骑士包围,剑闪寒光,长矛林立,人喊马嘶。哈帖木及其随行妻子和仆人们处境危险。眼见此情此景,阿塔福禁不住失声呐喊:

“糟啦!哈帖木孤立无援!”

话声未落,阿塔福策马挥矛,像愤怒的雄狮一样向着敌人冲杀过去。部分敌人见势不妙,急忙向旷野逃去,头脑里的贪欲顿消。阿塔福边追边喊:

“歹徒们,狗种们,你们怎好忍心与哈帖木拼杀?哈帖木怎会忍受你们给他带来的屈辱?凭安拉起誓,你们的妄想落空啦!你们只有倒霉,罪恶贪图不会得逞!”

阿塔福挥矛舞剑,直杀得敌人叫苦不迭,慌忙逃遁。

阿毕厮眼见来者攻势凌厉,势不可当,立即从手下人中挑选出数名勇士,催促他们调转马头与来者拼杀,并对他们说:

“你们要给我顶住这个魔鬼!无疑他是一个勇敢善战的人,如不顶住,你们和你们的亲人都会遭殃!”

说罢,阿毕厮纵马带头冲到阿塔福的跟前。阿毕厮对阿塔福说:

“喂,你赶快离开这里。平平安安,比你帮助哈帖木要好;如若不然,你和你的家人就要大祸临头,因为你遇上的是阿毕厮·本·哈济姆……”

话未说完,两人便激战起来,矛来剑挡,锋刃相撞,金星四溅,铿锵作响,似大海波涛拍岸,如两座大山对撞,战斗厮杀激烈,令人谈之色变,望之坐立不安。

二人在滚滚黄尘下相互搏杀了一个多时辰。阿塔福躲开阿毕厮猛刺过来的长矛,然后像羚羊一样扑过去,一矛将阿毕厮戳于马下,继之向着其余的敌人冲将过去,势如饿狮扑食,手下伙伴也跟着冲杀过去。阿塔福的手下勇士都是英雄好汉,习惯于南征北战,从来不畏艰险。战马驰骋,剑舞矛飞,只杀得头颅像球一样滚落在地面上,观战者无酒自醉,足令兵家将此战视作战史经典。

眼见敌人慌忙逃窜,哈帖木心中的恐惧感烟消云散。他立即回到妻子身边,好言劝慰,妻子这才把自己的眼泪擦干。哈帖木说:

“快回到驼轿上去吧,只管放下轿帘。感谢安拉派来了援兵,为你解除了危险。”

马丽雅登上驼轿,哈帖木走去看阿塔福,发现他骑术不凡,善使长矛宝剑,已将敌人杀得狼狈不堪。他对阿塔福说:

“阿塔福兄弟,你不仅是一位慷慨无比的豪侠,更是一位奇勇无双的英雄好汉!”

阿塔福没有来得及答话,拨马向着残余的敌人冲杀过去,顿见许多敌人倒在他的马前。战斗一直继续到红日平西,阿萨德部族的剩余的人马已感无力支撑下去,自信如若再战必死无疑,而阿塔福仍然在策马追击,他们只得原路逃窜。纳比埃·祖卜亚尼对自己的伙伴说:

“我们白白辛苦了一趟,什么好处也没捞上,应该赶快逃走,免得死神突然从天而降。我们素来靠编花言巧语,依靠他人的钱财供养,哪有才能进入沙场!”

说罢,三位诗人调转马头,随着幸存的阿萨德部族骑士返回了自己的家园。

阿塔福回返,哈帖木迎了上去,衷心感谢他赶走了贪婪的虎狼。哈帖木对阿塔福说:

“主公,你给我带来的恩惠连大山都承载不动。”

阿塔福说:

“哈帖木,为你效劳就像奴隶伺候主人,我来访问你就像我朝拜天房。”

哈帖木谢过阿塔福,立即回到妻子身边,对她说:

“马丽雅,这就是我对你说过的那位贝杜因兄弟,他待我慷慨无比,恩重如山。”

马丽雅深为救自己的这位贝杜因骑士的品格和善举所感动,连声感谢他,并亲吻他的双手,阿塔福则祝福他们快乐安好。哈帖木一行就地休息过夜。第二天一早,他们登程上路,继续向塔伊部族家园进发,由家仆们赶着骆驼跟在后面。当他们行至近中午,正要在一条溪水边打尖休息时,忽见一名彪形骑士。他骑着一峰豁耳驼,驼毛呈红色,二目格外有神。阿拉伯人总是习惯于给骆驼起个名字,主人将那峰骆驼称为“神腿”,因其步子大,跑得快,阿拉伯人驯养的骆驼中,没有一峰能跑得过它。跟在骑士身后的那个黑奴拿着武器,与主人寸步不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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