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高帝封兄子信为羹颉侯。虽以其母釜之故,然按《括地志》,实有羹 颉山在妫州怀戎县东南十五里。注《史记》者,失不引此。颜师古注《汉书》但 云:“颉,音戛,言其母戛羹釜也。”小司马《索隐》又直谓爵号耳,非县邑名, 皆弗深考也。古之封侯,未有非地名者,若武帝封霍去病冠军侯、田千秋富民侯, 昭帝封霍光博陆侯,光武封彭宠奴不义侯,以至镌胡镐羌、向义建策之类,非制 也。然冠军侯国在东郡,富民侯国在沛郡蕲县,博陆初食北海河间,后益封,又 食东郡,特被以嘉名而已。非若光武所封,未必有分地也。武帝时又有张骞封博 望侯,赵破奴封从票侯,亦未详其封邑。
州县城隍庙莫详事始。前辈谓既有社矣,不应复有城隍。故唐李阳冰谓城隍 神祀典无之,惟吴越有尔。然成都城隍祠,太和中李德裕所建。李白作《韦鄂州 碑》,谓大水灭郭,抗辞正色言于城隍,其应如响。杜牧为黄州刺史,有《祭城 隍神 祈雨》文二首,它如韩文公之于潮曲,信陵之于舒,皆有祭文。而许远亦 有“井翔,危堞神护”之语,则不独吴越为然。芜湖城隍祠建于吴赤乌二 年。高齐慕客俨、梁武陵王祀城隍神,皆书于史,则又不独唐而已—成中,睦州 刺史吕述以为合于礼之八蜡祭坊与水庸者。今按《礼记》注:水庸,沟也。《正义》云:坊者,所以蓄水,亦以障水。水庸者,所以受水,亦以泄水。则坊,盖 今之是防;水庸,盖今之沟浍也。方之城隍,义殊不类。今其祀几遍天下,朝 家或锡庙额,或颁封爵,未命者,或袭邻郡之称,或承流俗所传,郡异而县不同。 至于神之姓名,则又迁就附会,各指一人,神何言哉负城之邑亦有与郡两立者, 独彭州既有城隍庙,又有罗城庙。袁州分宜县既有城隍庙,又有县隍庙。尤为创 见。以余闻见所及,考之庙额,封爵具者惟临安府。当后唐清泰元年,尝封顺义保宁王与越湖二神并命,今号永固庙,不知何时所赐。绍兴三十年,封保顺通惠 侯,今封显正康济王。绍兴府梁开平封崇福侯,清泰封兴德保王。绍兴初,赐 额显宁,今封昭顺灵济孚忠应王。台州则镇安庙顺利显应王;吉州则灵护庙威 显英烈侯;筠州则利贶庙灵顺应显正王;袁州则显忠庙灵惠侯;濠州则孚应庙 灵助侯;建宁府则显应庙福应惠宁侯;建康之溧水则显正庙广惠侯;泉州惠安县 则宁济庙灵安昭侯;邵武军则显庙神济训顺侯;泰宁则广惠庙靖惠孚济侯; 韶州则明惠庙善侯;成州则灵应庙英侯。有庙额而未爵命者,镇江忠、宁国灵护、隆兴显忠、德安府威泽、楚州灵显、和州孚惠、襄阳孚济、汀州显应、珍州仁贶、静江嘉、庆元之昌国、邵武之建宁,皆曰惠应。前代锡爵而本朝未 申命者,湖州阜俗安城王,处州龙泉县广顺侯,鄂州城隍,万胜镇安王,越州萧 山县用郡城隍神,初命称崇福侯;昭州立山县为蒙州,时封灵感王。台州五县,吴越时皆封以王爵。临海曰兴国,黄岩曰永宁,天台曰始平,仙居曰升平,宁海 曰安仁,其余相承称谓,如温州富俗侯,处州仙都侯,临安府钱塘县安邑侯,临 安县霸国侯、王,兴国军高陵王,筠州、新昌盐城王,浑州定湘王,泉州明烈王, 潼川、兴元安平将军,汉州、彭州安福将军,州大邑县安静神,广州羊城使者 之类,皆莫究其所以也。襄阳虽有孚济额,而保汉公之号,未知所自。宁国虽有 灵护额,而爵称佑圣,不可得而详。隆兴虽有显忠额,而南唐尝封辅德王,故赣 州称辅德庙,南康军、安庆府及潭之益阳、太平之芜湖、南安之上犹,皆称辅德 王。抚黄、复州、南安、临江诸郡,则称显忠辅德王,或辅德显忠王,盖皆以隆 兴庙额,混南唐爵命,以为称也。神之姓名具者,镇江、庆元、宁国、太平、襄 阳、兴元、复州、南安诸郡,华亭、芜湖两邑,皆谓纪信。隆兴、赣袁、江吉、 建昌、临江、南康,皆谓灌婴。福州、江阴,以为周苛。真州、六合以为英布。 和州为范增。襄阳之谷城为萧何。兴国军为姚弋仲。绍兴府为庞玉实,庞坚四世 祖,事具《唐书 忠义传》。盖尝历越州总管。鄂州为焦明,南史焦度之父也。 台州屈坦,吴尚书仆射晃之子,今州治盖其故居。筠州应智顼,唐初,州为靖州, 时刺史南丰游茂洪,开元间,尝知县镇。溧水白季康,唐县令也。惟筠之新昌, 祀西晋邑宰卢姓者。绍兴之嵊祀陈长官。庆元、昌国祀邑人茹侯,三者不得其名 耳。耳目所不接者,尚阙如也。承、播、溱三州,及遵义军未废时,皆尝锡城隍 庙额。承曰静惠,播曰昭,溱曰宁德,遵义曰怀宁。承州则又有静应侯爵,今 承为绥阳县,遵义为寨,皆颍珍州、溱、播之地,则折而入于南平之境矣。《嘉 杂志》载吴春卿为临安宰,闻故老言,钱尚父方睡,汤瓶沸,一小童以水注之。 钱曰:“吾方欲以水注瓶,此童先知吾意,不可赦。”遂杀之。后见其为厉,乃 封为霸国侯,使永为临安土地,故塑像为十余岁小儿,今不知塑像何如。而土地 之称已转而为城隍矣。《太平广记》载宣州司户死而复生,云见城隍神,自言晋 桓彝也,与所传不同。然彝今亦别庙食于泾。绍兴辛未,潼川守沈该将新城隍祠, 梦人赍文书来,称新差土地,阅其姓名盖史坚,序事愈涉怪。淳熙间,李异守龙 舒,有德于民,去郡而卒,邦人遂相传为城隍神矣。尤浅妄不经也。唐羊士谔有 《城隍庙赛雨绝句》二首。
《史记 齐世家》云:齐王与舅父驷钧阴谋发兵。《索隐》云:舅父,谓舅, 犹姨称姨母。舅父二字,甚新,人少用者。
《礼》:妇人与丈夫为礼则侠拜。侠者夹,谓男子一拜,妇人两拜。夹男子 拜,今妇人之拜不跪,则异于古所谓侠拜。江浙衣冠之家,尚通行之,闾巷则否。 江邻几《嘉杂志》载司马温公之语,乃谓陕府村野妇人皆夹拜,城郭则不然, 南北之俗不同如此。
冯延己《谒金门》长短句脍炙人口。其曰:“斗鸭栏干独倚人。”多疑鸭不 能斗。余按《三国志 孙权传》注引《江表传》曰:魏文帝遣使求斗鸭,群臣奏 宜勿与。权曰:“彼在谅暗之中,所求若此,岂可与言礼哉且以与之。”《陆逊传》:建昌侯虚作斗鸭栏。逊曰:“君侯宜勤览经典,用此何为”《南史 王僧 达传》:僧达为太子舍人,坐属疾,而往杨列桥观斗鸭,为有司所劾。《新唐书齐王传》:喜养斗鸭,方未反,狸<;齿乍>;鸭四十余,绝其头去。及败,牵 连诛死者,凡四十余人,则古盖有之。又唐《田令孜传》:僖宗好斗鹅,数幸六 王宅兴庆池,与诸王斗鹅,一鹅至五十万钱,是鹅亦能斗也。
秦捕商君,商君亡至关下,欲止客舍。舍客不知商君也,曰:“商君之法, 舍人无验者坐之。”商君喟然叹曰:“嗟呼!为法之敝,一至此哉”苏文定谪雷 州,不许居官舍,遂僦民屋,章子厚又以为强夺民居,下州逮民究治。及子厚责 雷,亦问舍于民,民曰:“前苏公来,章丞相几破我家,今不可也。”人以为报。 古今一辙也。
《西京杂记》载武帝欲杀乳母,告争于东方朔。朔曰:“帝忍而愎,傍人言 之,益死之速耳。汝临去,但屡顾我,我当设奇以激之。”乳母如言,朔在帝侧 曰:“汝宜速去!帝今已大,岂念汝乳哺时恩耶”帝怆然,遂舍之。《史记 滑 稽传》:褚先生曰:武帝时有所幸倡郭舍人者,发言陈辞虽不合大道,然令人主 和悦。武帝少时,东武侯母常养帝,帝壮时号之曰“大乳母。”乳母家子孙奴从 者,横暴长安史。有司请徙乳母家室,处之于边。奏可。乳母当入辞,先见郭舍 人,为下泣。舍人曰:“即入见辞去,疾步数还顾。”乳母如其言。郭舍人疾言 骂之曰:“咄!老女子!何不疾行!陛下已壮矣,宁尚须汝乳而活耶尚何还顾!” 于是人主怜焉,乃下诏止无徙乳母。此一事耳,一以为杀,一以为徙,一以为东 方朔,一以为郭舍人。《西京杂记》,颜师古固常辨其妄,褚所书它事抵牾者亦 多,皆未可尽信。
律文罪虽甚重,不过绞斩而已。凌、迟二条,五季方有之,至今俗称为法外 云。
姚平仲,字希晏,世为西陲大将。幼孤,从父古养为子。年十八,与夏人战 臧底河,斩获甚众,贼莫能枝梧。宣抚使童贯召与语,平仲负气不少屈。贯不悦, 抑其赏,然关中豪杰皆推之,号“小太尉”。睦州盗起,徽宗遣贯讨贼,贯虽恶 平仲,心服其勇,复取以行。及贼平,平仲功冠军,乃见贯曰:“平仲不愿得赏, 愿一见上耳。”贯愈忌之,他将王渊、刘光世皆得召见,平仲独不与。钦宗在东 宫,知其名。及即位,金人入寇,都城受围,平仲适在京师,得召对福宁殿,厚 赐金帛,许以殊赏,于是平仲请出死士,斫营擒虏帅以献。及出,连破两寨,而 虏已徙去,平仲功不成,遂乘青骡亡命一昼夜,驰七百五十里抵邓州,始得食。 入武关,至长安,欲隐华山。顾以为浅,奔蜀至青城山,上清宫人莫识也。留一 日,复入大面山,行二百七十余里,度采药者莫能至,乃解纵所乘骡,得岩穴以 居。朝廷数下诏物色求之,弗得也。乾道、淳熙之间始出,至丈人观道院,自言 如此。时年八十余,紫髯郁然,长数尺,面奕奕有光,行不择崖堑荆棘,其速若 奔马。亦时为人作草书,颇奇伟,然秘不言得道之由云。此陆放翁所作《平仲小 传》也。放翁亦尝以诗寄题青城山上清宫壁间云:“造物困豪杰,意将使有为。 功名未足言,或作出世资。姚公勇冠军,百战起西陲。夭方覆中原,殆非一木支。 脱身五十年,世人识公谁但惊山泽间,有此熊豹姿。我亦志方外,白头未逢师。 年来幸废放,倘遂与世辞。从公游五岳,稽首餐灵芝。金骨换绿髓,然松杪飞。”后守新定,再作诗托上宫道人寄之云:“太尉关河杰,飞腾亦遇时。中原方荡覆, 大计易差池。素壁龙蛇字,空山熊豹姿。烟云千万叠,求访因难知。”
汉张汤、韩安国皆以御史大夫行丞相事。曹以列侯、臣贺以太仆行御史大 夫事。刘歆以太中大夫行太常事。乐成以少府行大鸿胪事。臣安行以太子少傅行 宗正事。少府忠行廷尉事。王温舒为右辅行中尉。张良以列侯行太子少傅事。黄 霸以廷尉监行丞相长史事。盖宽饶以谏大夫行郎中户将事。王尊守京兆都尉行京 兆尹事。翟义以南阳都尉行太守事。盖汉制,官阙则卑者摄为之之谓行,亦有以 同列通摄者。靳石以大常行太仆,韩延年以太常行大行令,刘德以宗正行京兆尹 之类是也。九卿三辅皆同列也。今著令以寄禄高于职事官者为行,异于古矣。
《容斋》辨陈正敏之妄,梁颢非八十二登科是矣。与时因记《玉壶清话》载 仁宗问梁适:“卿是那个梁家”适对曰:“先臣祖颢,先臣父固。”曰:“怪卿 面儿酷似梁固。”按《国史》:“适乃颢之子,固之弟。小说家多不考订,率意 妄言,观者又不深考,往往从而信之,如此类甚多,殊可笑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