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家怡红院老鸨红袖,见过两位夫人。”红爹爹见正主都已就坐,便扭着水桶腰行了一礼。
“见过两位夫人。”众小倌齐齐见礼。
老太爷现在有昏过去的冲动,他后悔为嘛自己头脑一热要见这起子下作的东西了,怪道大夫人不出面,这传出去掉身份啊!
“罢了罢了!老身听下人来报说我家松儿在你们楼子里欠了银子?”现在只有快点把事情结束掉再好好告诫一番下人们,这被花楼老鸨上门讨债的事情传出去也太难听了点。
老太爷哪里知道昨日清晨陆念松在怡红院被人一遍遍用井水冲刷身体时消息就已经传遍了京城,此时多少双眼睛都盯着国公府呢,老鸨上门讨债的事情又哪里是老太爷想瞒就瞒得住的?
“是这样的,按说陆姨太也是我们楼里的常客了,这银子偶尔欠个一两日的也不打紧,只是呢…”红爹爹说着一把从人群中将小桃拉出来。
“只是这次这银子呢,是我们小桃的****银子,若是被欠了,只怕以后不吉利。您也知道我们这行都是挣得可怜的辛苦钱…”
老太爷听到后头就听不下去了,他脑力只有两个词在响:常客!****!
勿怪老太爷如此吃惊,只因二夫人和二姨太在老太爷面前平时都装得太好了,怎么自己平时勤恳清高的闺女突然就去逛花楼还欠了一屁股银子回来?老太爷一时受不了这个反差啊!
二夫人一见老太爷脸色不对忙出来解释:“父亲!呃…您、您也知道夫主她平常应酬多,女人嘛,还不是都去…”去那种地方才好交流感情!
老太爷想想也是,别说陆念松,就是前安国公他的夫主年轻时不也是经常被同僚叫到楼子里喝酒?那会老太爷为这事可没少生气。想到这里,老太爷脸色才有所好转,欣慰地拍拍二夫人的手:“这么些年倒是难为你了。”
又叫身边的姜嬷嬷去取了银子叫人递给老鸨,打发了他们自己也回东辉苑歇息去了,只是心里到底不舒服,午饭都没吃。
红爹爹倒是不介意刚才二夫人突然打断他的话,大宅门里阴私多,再说银子已经拿到手,他才懒得去多嘴呢!这便领着小伙子们一扭三摇的回了怡红院。
二夫人呢,则是终于没有自己掏银子心里高兴,回去多吃了半碗饭,还好好夸了衣不解带地照顾陆念松的花侍郎几个一番,把一干侍郎吓得不轻。
众人本以为这事就这么过去了,谁知第二天晌午安国公怒气冲冲的从外面回来就进了陆念松的院子,一把将怀中的纸掷到陆念松的脸上:
“看看你做的好事!”
陆念松拿起纸一看,惊得从床上跳了起来,是翰林院的辞退书!
原来陆念松先是被从花楼的茅坑里挖出来,再是被老鸨上门讨债的消息娱乐了全京城,连皇上和太后都听说了。安国公前夜和昨夜都在宫里商讨南方因台风造成的蔬菜和盐场损失的事情,皇上却一脸高深莫测的笑,还给她放了假,让她别太伤心?
等他出宫前在前殿碰到的几位大臣,都是一脸的憋笑的远远朝她拱手行礼,却不靠近,更弄的她心中不妙。
待出了宫门听到自己身边大丫鬟报上来的消息不由得火冒三丈,这、这真是家门不幸啊!
谁知还没上马车呢,就被翰林院的管事给拦了下来,支支吾吾的说明缘由,又将陆念松的辞退令塞到安国公的怀里一溜烟跑了,把安国公那个气啊,宫门前这被多少人看着呐!
陆念松本是翰林院的挂名七品笔贴士,要说这个差还是前些年老太爷逼着安国公给陆念松谋的。没办法,陆念松文不成武不就,十三岁就在后院调戏老太爷身边的小伺了,哪有什么精力去科举?孩子都快成亲了自己却还是个白身,这说出去也太难听了点,这才求的老太爷,老太爷又偏疼这个小女儿,就去磨安国公。安国公磨不过老太爷,再说老让二妹这么闲着确实也不是个事,这才动了关系给她谋了个缺。本来安国公想把陆念松安排进礼部的,职位轻松,平时也没什么大事,可老太爷不乐意啊。
老太爷好歹在老太太身边耳濡目染了那么多年,知道翰林院虽然清贫了些,但是名声好啊,历来宰相什么的大官可都是从翰林院出来的。
可是他也不想想,陆念松连个举人都不是,还宰相?做梦也没这么玄乎的好不好?
安国公拗不过老太爷,翰林院就翰林院吧,反正是个挂名的,初一十五去点个卯就好了,俸禄一个月二两银子,还不够陆念松喝口茶的。
至于翰林院这边,反正陆念松是挂名的,平时也碍不着她们什么。可是这次不一样,闹这么大的笑话出来,要是有人问起陆念松在哪里当差,人一打听,哟,翰林院的!
这可怎么得了!
于是翰林院这边几个主事火速召开会议,一致决定将陆念松除名,可别为了这么个人把翰林院的名声都搞臭了!
所以安国公就怀揣着陆念松的辞退令怒火冲天的回来了。
“这、这…大姐…”陆念松拿着辞退令惴惴地看着安国公。
“我怎么会有你这么个丢人的妹妹!今后你哪也别去了,也不许再从公中支银子,安国公府的脸都叫你丢尽了!”安国公撂下这么句话就甩袖子走了。
陆念松和二夫人被这个消息都愣在原地。
“夫主、这可如何是好…”二夫人愣愣地问陆念松。
陆念松看着眼前的黄脸汉子,这男人自从娶进来除了会拈酸吃醋收拾侍郎庶出子女,没做过什么别的事。以前刚进门那几年还是有些姿色的,可是自从生了和姐儿后身体就越发圆润,眼角的皱纹用粉遮都遮不住!又想到她这几天病倒在床上,他这个夫人却只来看过几眼,连碗药都没给她喂过,不由得怒从心头起,一把抓起床头喝过药的空碗就扔向二夫人:
“如何是好,我怎么知道如何是好!我要你有什么用,给我滚!滚的远远的!滚!”
药碗不偏不倚正好砸在二夫人的鼻梁上,鼻血唰地流了下来。二夫人先是被吓住了,再看到自己的鼻血都流了,不由得想到这些年的委屈:好哇,我为你生儿育女,斗大房,孝敬老太爷,就是那些小剑种我也都是好吃好喝的供着,和姐儿不见了你问都懒得问一声,你却拿我来出气?跟你没完!
于是二夫人鼻血也顾不得擦“嗷”地就扑了上去和陆念松在床上撕打成一片,下人们不由得也慌了,又不敢通知老太爷,这样子叫老太爷看到了,谁也讨不了好。又不敢通知大房,叫大房知道了还不知要闹出什么事呢,于是一干小伺嬷嬷和几个侍郎就只能在一旁苦劝,又不敢使劲拉开两人。一时闹得不可开交。
这边正闹着呢,那边因为安国公的动作太大,老太太终于收到了消息,气得操起长廊上的扫帚就要打死这个不孝女,直冲二房。
本来已歇息的老太爷得到老太太拿着扫帚往二房冲的消息,也忙着带着姜嬷嬷往二房冲,他的松儿,本来就病着,再被打坏了可怎么办哟!
半道上老太爷想拦住老太太,又哪里拦得住,于是一面叫人通知大夫人叫他来救场,一面紧跟着老太太进了二房,有他护着,老太太总不好打的太重!
老头老太进了二房就看到这么个场景。
陆念松和二夫人听见二老来了,这才急忙住了手。只是陆念松脸上好几道指甲印,嘴角还有隐隐血渍。二夫人则满脸满身都是血,好不渗人。
“你、你们…”老太爷只觉得眼发黑,一旁的姜嬷嬷忙扶住他。
老太太“哼”了一声,也不顾二夫人还在床上,举起扫帚就对着陆念松“磅磅磅”劈头盖脸地敲了起来,陆念松顿时杀猪般惨叫起来。老太爷一看不好,忙上前去拉。
“你这是要把她打死哟!她可是你亲闺女,你怎么忍心哦!”老太爷边拉边哭。
“亲闺女,这种闺女不要也罢,留着也是祸害!”老太太手不停,哪痛打哪。
“要打你就先打死我!”老太爷没得法,只好自己往陆念松身上扑。
老太太怕打到老太爷,果然停了下来,喘着粗气:
“惯惯惯!她这个样子都是被你惯得,早晚有一天要被她气死!”老太太气哼哼扔下扫帚就走了。
老太太来去如风。
等大夫人和安国公赶到时只看到哭成一团的众人,只觉得头痛。
经此一役,老太爷、二夫人双双病倒,陆念松本来有所好转的病情也一下加重了。老太爷一病,哪里还有精力去管灼哥儿,于是傍晚灼哥儿就被姜嬷嬷亲自送了回来。
灼哥儿在大夫人院门前见到了陆玉,高兴地扑进了陆玉的怀里。
“姐姐,是不是你?”灼哥儿眨巴着大眼睛,亮晶晶的。
原来当日陆念松把灼哥儿打了之后,又要拉陆玉去喝酒,陆玉匆忙间只来得及悄悄对灼哥儿说了一句话:“别哭了,姐姐一定替你收拾她!”
陆玉笑笑,“走吧,咱们找爹爹去!”
说着便抱了灼哥儿往出门迎接的大夫人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