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营驻扎在距离客栈以东大概五里左右的山脚,我跟随贺兰将军到了军营之后他把我带到了一个单独的营帐里,里面的床出乎我意料的舒适,而且帐内一切应有尽有,看样子,他的确没有食言,的确是以上宾的待遇礼待我。
“这里本是为黄小姐扎的营房,”贺兰将军道,“现在就给涵伊姑娘住了。”
“多谢将军。”我走到床边缓缓坐下:“我姓叶,以后将军唤我叶姑娘就好。”
“好,”贺兰将军笑道,“叶姑娘是在下的上宾,一切以姑娘为先。”
“将军有心了,”我轻轻地点了下头以示回礼,“时候也不早了,请将军移步回营就寝吧,我也乏了。”
“那就请叶姑娘早些就寝吧,”贺兰将军道,“在下的营房就在姑娘的营房旁边,若姑娘有何吩咐就尽管到那里找我。”
我微笑点头,他也轻轻地点了点头之后便退出了营房。
待他的脚步声消失之后,我走到床头的烛台边拔下了头上的钗去挑了挑烛芯,红色的蜡如血一般滴落在仙鹤形状的烛台上,就如这只仙鹤受了重伤,浑身都在滴血,烛火在金钗的挑拨下更加明亮晃眼,我对着跳跃的烛火微微一笑,从腰际取出我随身携带的小瓶子——里面盛满了夹竹桃花的汁液,拔下瓶盖,我小心翼翼地把汁液倒了两滴在蜡烛上。烛火又跳动了几下,在烛火跳动的瞬间,夹竹桃的香味蔓延开来,我满意地一笑,便将烛台端到了营房的进门处。如此一来,我便不必担心会有人心怀不轨了,毕竟此夹竹桃是经过我精心提炼的最为精纯的夹竹桃汁液,若非经常与“毒”为伍的人,一旦此香味入鼻便会立刻昏睡过去、意识全无——我本不想如此,但是那位贺兰将军看起来亦正亦邪的,我不得不防,何况师父说过,山下的人多为坏人,小心方能使得万年船。
夹竹桃的香味愈发浓烈,我才放心地坐在铜镜前取下发饰将长发散下,然后躺在床上和衣而睡。
一夜无梦,待我醒来之时阳光已从小窗户外撒满了我的床。我拉伸了一下刚从沉睡中苏醒的身体才缓缓地走到铜镜前梳头,我依然挽了一个圆髻在头顶用两根钗固定好后再系上绸缎,两侧编上细辫再一起挽在圆髻的下端形成一个简单的圆塔形,剩下的长发就任由它们随意地散着。梳好头发之后,我缓步走到门口,将烛台放回原来的位置,才真正地打算离开营房。
“叶姑娘,请留步。”我正准备离开营地,却被守门的卫兵拦住。
“贺兰将军说过,我有绝对的自由,只要我不离开凉州城,我的行动并未受到限制。”我不快地对他道。
“此事不假,”他面无表情地说,“可前提必须是在贺兰将军在营中的情况下。”
“哦?”我抬高了音调,“照你的意思,贺兰将军若不在营中我便不能走出军营了是吗?”
“还请叶姑娘能谅解。”卫兵低下头。
“谅解?”我冷笑了一声,“谅解你们贺兰将军是如何出尔反尔吗?”我瞪了他一眼。
“并非将军出尔反尔,只是叶姑娘容貌与黄小姐太过相似,恐防只身出去会遇险。将军的苦心,还请叶姑娘能够理解。”这个卫兵倒是口齿伶俐。
“苦心?”我上下仔细地打量着他:“我与黄小姐虽说容貌相像,但我是自幼习武,不比黄小姐娇生惯养的,即使我只身一人在山中也不怕毒蛇猛兽的,何况只是在这人来人往的凉州城。给我让开!”我的声音却不高,只是用一种我认为音量虽不高言辞中却不容有异的威严。
“对不起,军中纪律森严,属下只听贺兰将军的!”卫兵丝毫没有退让的意思。
“若是你非要如此,就别怪我失了礼数了。”说着我往后退了一步,准备与他交锋。
“发生何事了?”我背后传来贺兰将军的声音。
“将军,”我有些意外地看着他,“你明明身在军营中,为何吩咐你的下属限制我的行动?”
“属下该死!属下不知将军已回营中,属下办事不利,请将军责罚!”卫兵虽然已经跪在地上口口声声地想要领罪,却并没有那种不知情的意外。
“你如此糊涂还敢在军中做事?”贺兰将军并没有发威,而是十分平静地说完这句话。
我忍不住笑了一下,他们这出戏实在做得不怎么样,但我也不想费时揭穿他:“既然如此,我想出去走走。而且若我长居营中,恐怕不利于将军与下属之间商议秘事。天黑之前我会回来,将军就不必费心了。告辞。”
说完我阔步走出军营,从门外的马棚里随意选了一匹马就直奔客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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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涵伊!”兰泽果真如我所料地守在客栈门口等着我,一见到我,便飞奔过来。
“兰泽!”我也立即跳下马,朝他奔去。
“在军营中那个将军可有为难你?”我才到他面前,他就紧紧地拥住我:“那里的人可有让你受委屈?那边住得习惯吗?”
“你一下子这么多问题,让我如何回答啊?”他一副紧张的样子看得我又是开心又是欣慰,不过一宿的分别,就能让他如此担心我,可想而知我在他心中的分量有多重,光是想到这里,就让我感觉到无比的窝心:“不管再怎么说那个将军都承诺过要以礼待我,他堂堂一个将军,即使不是何英雄,也总不是无赖吧?何况我与那个黄小姐长相如此相似,他又多次强调必定要什么人来见到我,还要那个黄小姐安全返京之后才让我们启程。不管从何说起,他都没有不好好待我的理由啊。所以,他待我还是挺好的,住的营房也十分舒适,所以你就放心吧。”
“如此我就放心了。”他再一次抱紧了我。
“我们先进去吧,”他有些不舍地放开我道,“现在是午时了,师兄和子萸都在等着你用午膳呢。”
我点点头,随他进了客栈,我们来到了黎靖师兄的房间。
“涵伊!”子萸看到我,也欢喜得立即抓住我的手:“他们没有欺负你吧?”
“怎么你和你兰泽师兄一个样啊?”我笑着对她说:“你觉得谁能欺负得了我啊?”
“话是这样说没错,”子萸小嘴一嘟,甚是可爱:“虽说你身手不凡,又深谙用毒,但是你如此貌美,军营中又全是男人……我们担心你也是人之常情嘛!”
“子萸言之有理,”黎靖师兄也插嘴道,“你没有吃亏吧?”
“是是是!”我拍着她的手:“你都有理,好不好?但是就算是要欺负我,好歹我还长了一张与他们那个黄小姐一模一样的脸,他们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不是?”
“说起来也奇怪,”兰泽道,“看那贺兰将军,虽然年纪轻轻,但也可以说是器宇轩昂,从他架势看来,想必也是朝廷中的达官贵人。而那位黄小姐,姿色确实不凡,‘倾世无双’这个词用在她身上也不算过分,只是从贺兰将军对她的态度看来,那个将军也不是何**之徒,但却对黄小姐礼待有加,看来这黄小姐必定不是何简单的人物。”
“嗯……”其实我也觉得此事有些蹊跷,但是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
“此事昨晚在你离开之后我们三人就说过了,只是一直都猜不透这个黄小姐到底是何方神圣。”黎靖师兄若有所思地对我说。
“我也怀疑过此事,只是我也想不出这个黄小姐除了对这个贺兰将军有情之外还有什么合理的解释,莫非这个黄小姐是王公贵族?”我们常年在昆仑山中,虽然对世事从师父口中有所耳闻,却也只是耳闻,以前没有下山之前我们都对世事恍如隔世的事情一般,从来不曾过于关心,如今身在凡尘俗世之中,想必也不能如从前那般自由自在、不问世事了。
“难道她是个公主?”子萸道。
“不可能吧,”黎靖师兄立即否定道,“我记得师父说过当今皇帝没有女儿,所以才……”
“对了!”兰泽恍然大悟地道:“那个郡主!”后面一句话是我、黎靖师兄以及兰泽异口同声地叫出来。
“就是那个当今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幽辰郡主?”子萸也反应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