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行驶了一会,便停下了。
“来。让我扶好你,可别摔着了。”陆闻语搀着琬卿,琬卿跨过一道门槛,忽地感到一阵香香的脂粉气扑面而来。这是什么地方,难道是烟花之地?可是陆闻语为什么要带自己来这种地方?
没等琬卿多想,便听陆闻语说到“慢点哦,接下来要上楼梯了。”
琬卿一阶一阶地走上二楼,又跨过一道门槛后,陆闻语扯下了她头上遮住眼睛的布,笑得一脸无害:“时间,刚刚好。”
琬卿的眼睛忽然见光,一下子承受不住,迷城了一条线。却听见伍思薇的声音:“别闭眼啊,不然这生离死别的,就再也见不到了。”
生离死别,什么意思?琬卿慢慢睁开眼睛,往四周望去,这房间不算太大,布置得十分雅致,像个小姐的闺房,这一点更证实了琬卿的猜测,房间里只有三个人,正当琬卿疑惑不解之时,陆闻语将她身子扳向后面,从窗口指着楼下的一个地方说到:“喏,是那里。”
琬卿定睛一看,一看便知,这里便是皇城最有名的两家青楼之一的潋光阁,而陆闻语指的那个地方便是皇城唯一的行刑台,那块不大的地方围了一圈又一圈的看热闹的人,台上跪着的竟是她日思夜想的父母,没想到才过了没几天,苏盛和傅蝶溪竟已变得白发苍苍,瞬间苍老了不止十岁。
琬卿“呜呜”地哭着,她总算知道陆闻语为什么要带她来这了,她们要她亲眼看着她的父母被处死,看着她的父母人头落地,而她却只能在这看着,伸不出手,哭不出声。
虽然知道只是徒劳,可琬卿还是拼命挣扎着,眼泪顺着脸颊滴在地上,已经聚成一滩水。
距离太远,听不见那嘈杂的声音中夹杂着的那一声“行刑。”,当刽子手举起大刀的那一刻,琬卿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该睁眼还是闭眼,睁眼就要看着自己的父母人头落地,闭眼就连自己父母在这世上的最后一面都见不到了。
最终琬卿看着苏盛和傅蝶溪在这世上的最后一刻终结,琬卿闭上眼睛,挤干了眼中的泪水,跌坐在地上。
陆闻语忽然凑过来了,扯出琬卿嘴中的绢子:“节哀吧。”
琬卿不想说话,也没有力气再说话,哀莫大于心死,她已经不能感觉心在痛了,眼前的一切也对她没有丝毫的影响。
“你说话啊。”一项文静的陆闻语忽然烦躁起来,她不是应该骂她吗?她苏琬卿不是应该狠狠地骂她陆闻语吗?为什么她不说话,就那么静静地垂着头,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脸上的泪水和鼻涕混在一起,真是丑极了!
琬卿依旧不说话,陆闻语要她说什么,感谢她带自己来送父母最后一程吗?
琬卿忽觉得面上一痛,陆闻语狠狠地给了她一个耳光:“这是替喜儿打的。”
她早就想这么做了吧,喜儿是陆闻语小时候养的一条狗。
琬卿七岁那年的中秋,苏家一家人受邀到陆项家参加中秋宴。
苏氏夫妻两端着酒杯到处应酬,留下自家的儿女坐在位置上吃东西,琬卿拿着一个鸡腿吃得满脸都是油,哥哥苏晚林在一旁看着,笑个不停,喜儿不知从哪冲出来,跑到琬卿面前,跳了起来想抢琬卿手中的那只鸡腿,琬卿顿时吓哭了,丢掉鸡腿,扑到苏晚林怀里哭个不停,而狗的主人陆闻语竟站在一旁笑得得意洋洋。
正巧这一幕被路过的陆项看见了,大声说到:“这只死狗,平日里只知道乱叫,见到吃的便不要命似的,今天竟吓了我的客人,来人啊,拖下去打死。”
听到这话,但凡有些心思的人都听得出来,陆项早就厌烦了这只小狗,今日打死它,吓着琬卿只不过是一个借口罢了,可陆闻语这一个八岁的小孩子哪里知道那么多,立马换了一副可怜巴巴的神情,抱住她爹爹的大腿:“爹,闻语知错了,再也不放喜儿出来吓人了,你就饶过喜儿一次吧。
陆项却毫不领情,挣开陆闻语的双手,对她的丫鬟芙蕖吩咐道:“芙蕖,把小姐带回房间,一天到晚就知道闯祸,什么时候能长成个大家闺秀。”
琬卿永远都记得那天晚上,陆闻语被芙蕖带走时看着她的那憎恨的眼神。
她们的梁子便是从那时结下的。
……
琬卿面上又一痛,陆闻语又狠狠地给了她一个耳光:“这是为你害我当众出丑打的。”
挨了她两个狠狠的耳光,琬卿感到自己的耳朵“嗡嗡”作响。
十二岁那年,琬卿从珞山学成回到苏家,竟然发现自己的哥哥和陆闻语好上了。
琬卿时常偷偷跟在他两后面偷看他们相会。
女大十八变,这几年不见,陆闻语已不是当年那个爱惹事的黄毛丫头,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落落大方,性格也像换了个人似的,待人彬彬有礼,说话细声细气,而琬卿呢,虽然已经出落成个标准的美人胚子,性格却还是如同孩子一般,爱玩爱闹,两人的关系也没有因为苏晚林的关系好转,日子倒也平静,两人日日腻歪在一起,琬卿便日日看着两人腻歪。
可是有一天,陆闻语忽然向苏晚林断绝往来,理由也没有,毅然决然地要离开他,苏晚林因为此事是茶不思饭不想,日日就在那喝酒,看着琬卿十分着急,便把陆闻语约到皇城最有名的一家酒楼花满楼。
琬卿等了足足等了半个时辰,陆闻语才带着芙蕖姗姗来迟,为了哥哥,她也忍了。
陆闻语一坐下便说:“苏小姐,找我何事,若是为你哥哥的事,要劝我,你便死心吧,我不会和他在一起了。”
“我只是想问个原因。”琬卿看着她一副高傲至极的样子。也不想在求她,她只是想知道她哥哥到底哪里配不上她,让她那么狠心。
“我陆闻语今后是要嫁进宫中当贵妃的人,你哥哥怎么配得上我?”陆闻语看也不看琬卿一眼,目中无人地大言不惭。
琬卿听了这话很是生气,拿起桌上的酒杯,便往陆闻语身上甩去:“就你还想嫁进宫中当贵妃?你给我哥哥当丫鬟都不够格!”
说完还将酱油也一起甩她身上,琬卿的话惹来了四周宾客的目光,大家无不被陆闻语那酱油浇身的狼藉摸样逗笑,陆闻语在众人眼光之下也实在做不出将就回泼给琬卿的举动,一脸酱油的她又羞又气,半天也憋不出一个字来,恨不得找个地洞钻下去。
倒是琬卿也不觉得难看,只觉得心中痛快,大喊一声:“碎玉,打道回府。”便器宇轩昂的离开了花满楼。
琬卿回家以后,本以为父母和哥哥知道这件事后会责怪她,可没想到的是,他们竟然支持自己这么做,可怜天下父母心,没有哪个父母会觉得自己的孩子配不上其他人。
哥哥也为了陆闻语所说的原因更是郁郁寡欢,没过几天便留书出走,至此也不知所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