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妃软榻，中间摆了张红木的精致矮桌，四面祥云笼罩，桌角上是展翅翱翔的彩凤。软榻旁的高柜为了衬托矮桌，也选了红木，但是从木材到做工，都比不上矮桌的，更缺乏一种时间的厚重感。
“陈姑娘的事你都知道些什么？”老太太躺在软榻上，微眯着眼睛。
“五味子、三棱、文术、归尾、葶苈各等分，人参少许。”这就是那个流产的药方上所记载的药材。
老太太一家之主当的久，做事比较霸道直接，有话直接问了，让白卿涟有些措手不及。
果真，老太太叹一口气，再次觉得，如果白卿涟不是从那个女人肚子里爬出来的该多好。老太太很想有一个聪明的嫡孙，哪怕嫡孙女也成，这样她就可以减轻些负担，不再这样每天辛苦的维持白家。
“那本本草坤道要收好，别让外人看到了。当初白家的老太爷就是凭着这本书，学了十之八九，才进的御药房。”
这话让白卿涟有些意外，她看着软榻上迟暮的老人，第一次觉得同情。
本草坤道是在何氏房间里发现的，被压在衣柜最低端，层层叠叠的包裹着。刚才也是不了解这里的医书，所以拿它出来做挡箭牌。
“老太太，娘亲已经不再是白家的下人，如今受了这般委屈，不知道白家老太太要如何处置？”
“她是白家小姐。”
白卿涟心里刺痛了一下，猛然有种受伤的感觉，“对啊，她姓白，我也姓白，她是白家小姐，我却是白家丫鬟。所以她虐待丫鬟是理所应当，不需要受到惩罚的。多可笑，我宁愿姓何！”
老太太睁开眼睛，看着一旁站立的白卿涟，直接在跟自己讨要公道，想着惩罚自己孙女，还要改随母姓。她眼中冒出一丝怒火，坐直了身体道：“别太放肆了，她是白家的六小姐，你先前的事情都没做到的，别以为自己就已经逃脱了！”
“这是我跟老太太你的交易，跟我娘亲无关！因为白家后院的肮脏，让一个无关的人受到虐待，还在京都标榜仁厚，真比戏角儿演的唱的还要好！”白卿涟把这件事情拉大，刺激着老太太的神经，随后又冷笑道：“我是她亲闺女。”
“够了！”老太太真的生气了，白卿涟的话很难听，偏偏是她一直在担心的事实，如果这事情被闹到外面，说不定真要上了戏台子上供人享乐。
气急攻心，老太太喘着粗气拍桌子道：“你到底想要什么！”
白卿涟顺着老太太话中的台阶下来，道：“何氏跟整个白家没有关系，我要带她去外面居住，哦，当然，我自己还留在白家，履行咱们之间的诺言。”
没有任何资本，太多要求也只是浮云，白卿涟不傻，明白擦着界限提出要求。
老太太考虑了一会儿，她在问着自己，当年的事情该放下了么？时隔多年，或许过去的早已没人记得，再次倚在贵妃软榻上，“我如何相信你的话。”
“老太太心里已经有决定了，不是么？”毫不掩饰的放松姿态，她知道老太太已经答应了这个要求，因为何氏实在是无足轻重。
白卿涟正要离开里屋，却听得：“静姐儿，你自己个儿出来吧。”
更衣的远山近水屏风后，有一个梨花泪眼的人走出来，双目无神，头发披散着也没梳整。咬着嘴唇，走一步，眼泪吧嗒吧嗒的往下掉，“老太太……五姑娘……”
她扑通一声跪在地面上，也不说话，只垂着头哭。
白卿涟重生后第一次见到事件的主角儿——陈姑娘，之前的印象中，不漂亮，但是挺清秀的一位姑娘，如今却弄得这步田地。
面容不出色，不知道花哨是如何看到她，跟她私通在一起的。还有一个一直徘徊在白卿涟心中的疑问，小厮不是正主儿，陈姑娘应该很清楚，她为什么不说出来花哨，以求自保？
“煎药的事情交给你了，逼着她喝下去。”老太太冷漠道，仿若面前的只是玩偶。
白卿涟没想到何氏不想做的事情，会再落在了自己身上，老太太的眼神，让她很不舒服。似乎在明明白白的告诉她，刚才的事情只是小聪明，她始终只是个小人物，受到老太太的控制。
“那……我可以知道陈姑娘喝下药之后呢？”白卿涟谨慎道。
“这不是你该问的。”老太太并没有告诉她的意思，反而陈姑娘跪坐在地面上，嘴里喃喃道：“下嫁，我不要嫁给他们！”
原来是另安新家，白卿涟明白了，陈姑娘如今的状况，加上惹了大麻烦，老太太的不喜，肯定不会特意挑选出好人家。随便找个不太差的人家，嫁了她，也算省了个麻烦。
外堂，此刻非常安静，依稀能听到里屋的声音。
六小姐撇着嘴，坐在夫人身边，对年长几岁的柳是道：“看吧，这就是得罪了我的后果，祖母一定会好好教训她的。对了，刚才不小心抓到你，你不要生气。都是那个女人，哼，回头我抓花她的脸！”
“鸾姐儿说的哪里话，怎么会生气呢。”柳是不是白家人，避重就轻道。
“你说祖母会怎么教训她呢？让家丁乱棍打死她，还是丢出去游街？……我觉得这些都不够，一定要狠狠的折磨她！”六小姐觉得老太太把白卿涟喊进去，就是为了替自己出气。
柳是尴尬一笑，乱棍和浸猪笼让她全身冒寒气，觉得跟六小姐在一起不自在，更不敢接话。
六小姐觉得无趣，目光转向了姜聆，“姐夫，你觉得呢？她现在是你房里的丫鬟，给你除了一大祸害，应该高兴啊，今天晚上去你那里抽花签玩怎么样？”
姜聆完全没有听到六小姐的话，他在想白卿涟。在这里明目张胆伤了白家六小姐，还对夫人出言不逊，她到底凭借的是什么？夫人或许觉得白卿涟知道陈姑娘的事情，纯属是因为药材，好运而已，恰巧知道那个药方。
但是姜聆不一样，他想起来上次在街上救人，那种果断，绝对不是一朝一夕形成的。
可笑的自己还真相信了她的说辞，小时候差点被食物噎死，所以才会感同身受……姜聆突然觉得自己很傻。
“喂！姐夫，你怎么不吭声！不要告诉我你喜欢那个狐狸精，要背叛三姐！”六小姐铁青了一张脸，气指着姜聆。
“没有。”姜聆道。
“没有，你还敢说没有，你明明就是有，所以才不吭声！”
无理取闹，姜聆没有言语。
“闭上你的嘴巴，作为白家小姐，就要有小姐的样子。”夫人张嘴了，外堂终于安静了下来。正准备说话的六小姐，把嘴边的话咽进了肚子里，鼓着腮，眼睛里闪出一丝恶毒，想起来嬛裴交给她的药丸。
白卿涟从里屋出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
陈姑娘跟在她身后，头发简单束在了脑后，脸上敷了粉，用胭脂做调整，掩饰了脸色的苍白。像平常的日子一样，陈姑娘扯出一个微笑，行礼道：“夫人、小姐、姑爷安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