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办?怎么办?!
荀凉彻底慌了神,该如何是好?
对对!找大夫!
正要慌慌张张地奔出门外,榻上之人溢出的一声低低的呻吟让她的脚步一顿。
不能找大夫!若是这伤来得清清白白,周小史也不会无声无息地躺在这受死!
荀凉奔回榻前,带着哭腔仓皇叫道,“公子,公子!”
“勿要喧哗……”榻上之人似是被她吵醒,皱着眉冷声说道,气若游丝却异常坚定。
荀凉哗地捂住自己的嘴,大颗的泪珠如断线的珠子从眼中溢出,滑过手指,跌在那人的衣襟上,与血色洇在一起,恍若一朵朵盛放的绯花。
她的身子遮出一片阴影,在这暗色中,周小史冰样俊美的脸上一丝血色也没有,嘴唇发乌,身体滚烫,气息微弱。
“你,为我包扎……”清冷的眼眸睁开,嗜人的杀意已经隐去,清澈的如一泓丽泉,却了无生气。
“嗯嗯。”荀凉点头如捣,转身在柜中摸索药物与包扎用的白布。
荀凉深吸了一口气,颤抖着手指小心翼翼地解开他的衣服,瞬间被他的伤惊得倒吸了一口气,赶紧捂住嘴才没让自己惊叫出声。
周小史身上的伤口正在左胸上,离心脏的位置不到一厘米,小指长的创口深透骨肉,汩汩的鲜血随着他的呼吸还在不断涌出。
荀凉慌忙照他的指示为他敷药止血,血一时止不住,荀凉一阵仓皇,竟直觉地伸手想去止住那刺得她头脑一突一突地猛跳的血。
腥浓的红色从她的指缝里流出来,她的心脏抽搐似地猛跳着,前所未有的强烈恐慌感铺天盖地袭来,让她瞬间连呼吸都停滞了。
泪水早就模糊了她的眼,她都不知道自己怎样给周小史包扎完,待他身上的伤彻底处理好,荀凉早已浑身被汗水浸透,好似从水中捞出来一般,而榻上那人,已是昏厥不醒。
接下来该怎么办?
荀凉看着他苍白的脸,泪水再次涌出,她竟止不住呜咽出声,在他床榻上嘤嘤地哭了半天,荀凉的脸已经狼狈到不行,头发凌乱,两只眼肿得像个核桃。
她不是大夫,外伤可以处理,可是接下来的事情怎么办?他现在正在发烧,看来伤口已经发炎,这样下去,就算流血流不死他,光这高烧便能烧死他!
难得这种情况下还硬要把周小史摇醒,让他说出药方让她去太医苑拿药?而且这皇宫里的药是说拿就拿的?
荀凉深吸了一口气,按着如擂跳动的胸口,面上一阵青白,冷静冷静冷静!她不停地在心中念着。
一个突如其来的念头让荀凉一顿,她猛地站起,蹬蹬蹬地往后殿的厨房跑去。
一入厨房,荀凉一把拿起砧板上的菜刀,那冰冷的白刃散发着让她不寒而栗的锐光,她一咬牙,拿着刀就要朝自己的手臂上划去。
白刃刚要接触到她挽起的臂弯,却又突地停下来。对了!不能弄伤手臂,伤了手臂接下来如何照顾他?!
荀凉一闭眼,二话不说,哗地将菜刀狠狠划向自己的大腿,突然来的剧痛让她再次眼中噙泪,她却全然不在意,竟是有些欢喜地将菜刀一丢,一瘸一拐地奔出大殿。
待她心急火燎地从太医苑拿回消炎退烧的药,按照太医的指点煎了药,又一点一点地喂他喝下,天色已经入暮,薄溟的黑色慢慢渗透进房间。
荀凉见他情况似乎好了一些,却也是不敢休息,睁着已经有些发黑的双眼,荀凉此时才感觉到自己腿上的伤痛得像一把火,似要将她烧得连骨头渣子都不剩。
她腿上的伤先前在太医苑草草包扎下,现下经过这样一番折腾,似是再次裂了开来。
龇着牙抽着气将腿上的白布解开,扭着头蹙眉用白酒再次清洗伤口,酒液刺激着伤口剧痛无比,让她忍不住一阵战栗,却成功驱散了眼前的眩晕感。
忙了半晌,腿上的伤终于被她包扎好,荀凉轻轻地舒了一口气,一抬头,却见榻上的周小史不知什么时候醒了过来,一双如清泉盈水一般的冰清眼眸静静地凝视着她。
恍若无物的清透眼眸里,却暗涌这淡如烟霞的悸动。
震惊,怀疑,诧异,不解,犹豫,甚至还有哀伤,怜惜……
种种复杂的情绪涌动在他的眼中,却被已经深入骨髓的冷淡掩住,让人看不透。
荀凉一怔,脸上绽出一朵欢喜却虚弱的笑靥。
“公子。”她微瘸地来到他的榻前,“你终于醒了。”她想笑,没想到绽出来的却只是泪。
荀凉背过头去,用衣袖胡乱擦了把脸,回首又想对他绽出笑,却还是泪水。
“公子,对,对不起……”她知道他不喜欢有人吵,不喜欢有人哭哭啼啼地让他睡不安稳,但是泪水决堤,根本无法止住,之前的恐惧似乎已经将她的心捏碎了,看着他睁开眼睛看她,她才觉得自己这一刻是活着的,他也是活着的。
周小史忽然一动,荀凉赶紧凑上前去,迭声问道,“你想要什么?我帮你……”
却见那人只是奋力抬起手,轻轻地触上她的脸,骨节如玉的修长手指,带着一如既往的冰冷,却如有奇妙魔力一般,让两人的身子都是轻轻一颤。
“不哭。”如清泉月华一般的虚弱声音轻轻脱出,让荀凉整个人已经怔住,“不哭。”周小史又轻轻说了声。
“嗯嗯。”荀凉用手捂嘴,不迭点头,眼泪却已经如江河决堤,顺着指缝簌簌往下掉,荀凉再也忍不住,猛地站起身,仓皇地奔出门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