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寿扑哧笑道:“这真是想啥来啥。”
江彬微眯眼瞧着朱寿:“寿哥,你不会是想杀……”
“这话可不能瞎说,很有败坏我名声的嫌疑,我可是御赐的佛子,很慈悲的。”朱寿用手摸着左腕上的香檀木卍字手串,一脸道貌岸然之色道。
江彬瞟向他手腕的手串,嘿嘿干笑起来。
朱寿微笑道:“当然了,你刚不是说了吗,他死有余辜,这就不须问就知道,这王八蛋一定是个抢男霸女敲诈勒索无恶不作的玩意,这等脏心烂肺的败类,佛子虽慈悲普度,也难度这等凶顽之徒。但你还有你们都要记住了,不是我要收他,是天要收他。”
背迎风走路的众兵卒都大笑应道。
江彬摇头笑了一下,瞧向面带得意无耻笑意的朱寿,犹豫着。
朱寿微笑道:“有话直说。”
江彬忙道:“是,卑职有些担心,连安虽然罪大恶极,但咱们没有证据……”
“证据不必出去找,只要咱们到了他的地头,这王八蛋一定会给咱们下马威的。”朱寿冷笑道:“他惹我就是证据。”
江彬默然了片刻,怪异的笑道:“还有他亲哥连顺毕竟是正五品千户,寿哥不会也凭他惹你,就这么把他也杀了吧。”
朱寿笑道:“当然了,我这个人是很低调的,杀有品阶的武官这种事不到万不得已,我是不会做的。但是弟弟既然是****,这做哥哥的想必也不是什么好鸟吧,你可别告诉我,他是个好官。”
江彬苦笑着摇头。
“那就成了,杀这种小官的事,就交给秦钟去干吧,镇抚司的人干这种事可都是怀揣着成就感去做的。”朱寿嘿嘿笑道。
江彬眼角轻颤,心突然怦然跳了起来,扭头静静的看着朱寿,眼睛慢慢亮了,刚要张嘴。
朱寿微笑道:“我知道你的心思,但是孟明哲毕竟是刘瑾的人,他没有惹着我之前,我不好动他的人,这些道理,你为官多年,应该懂。”
江彬闻言,眼中兴奋之色随即黯淡下来,沉默了片刻,自失的一笑:“卑职何人,委实有些不自量力了,寿哥教训的是,卑职今后……”
朱寿一挑眉梢,淡淡道:“这话很不顺耳,江彬看来你人虽来了,这心还是很没觉悟,你既然进我山门,规矩你应该懂,我说过我不用心怀叵测首鼠两端的人,这种话我不想再从你嘴里听到第二次。”
江彬脸色一变,惊得要翻身跪倒,朱寿挥了一下手:“我要得是实在做事,这样的虚礼能免则免。”
“是。”
朱寿看向脸色有些苍白的江彬,微笑道:“既然连命都敢赌,你应该不在乎隐忍,踏下心来好好帮我练兵,保安州可是有一百多混蛋等着你操练呢,还有我这个人不是赏罚不明之人,兵练得好,让我满意,我会给你重新踏进仕途的机会,也许到时候,这仇你就不需劳动旁人了。”
江彬脸色又是一变,惊喜不敢置信的看着朱寿。
“不相信我有这个能力?”
江彬扑通跪倒在地,激动道:“卑职说过,卑职跟你是在赌命,卑职收回这话,卑职这条命不赌了,卑职这条命从此刻起就是寿哥的了,无论寿哥让卑职做什么,纵算刀山火海万劫不复,卑职也绝不皱下眉头。”
朱寿眼中闪过异色,慢慢绽颜笑了:“起来吧。”
江彬兴奋开心的站起身来,强劲的寒风吹的身上的兵服扑拉作响,眯着的双眼射出狰狞之色望着保安卫方向,突然放声大笑起来,随即就被狂风呛得剧烈咳嗽起来……
朱寿一行被强劲的寒风吹得摇摇晃晃慢如蜗牛在官道上走着,经过半夜和清晨的疯狂,如刀寒风将天上漆黑如铅块的浓云切割的七零八落不成个样子。
黑云后蓝如美玉的高天大小不一奇形怪状的显露出来,泛着刺眼白芒的日头似乎也被冷风吹怕了,以惊人的速度在破布棉絮般的云朵内飞快地穿行躲避着。
由于温度骤降,冷风刺骨,除了偶尔有急于进京交货的行商车马匆匆而过,官道上冷冷清清,看不到一个走路的行旅。
两侧秃枝干杈痛苦呻吟哆嗦的杨树惊诧的瞧着被冷风吹得走三步退两步摇摇摆摆的朱寿一行,瞬间来了精神,都使劲摇晃着,发出阵阵幸灾乐祸的咯咯吱吱声。
短短八里路程,直走到快到了晌午,朱寿一行才一副残兵败将的德行有气无力地进了保安卫,瓮城值岗冻得哆哆嗦嗦的兵卒们直到瞧着朱寿一行进了城内,才敢挤眉弄眼幸灾乐祸的嬉笑起来,笑闹中都认为这伙子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家伙们一定是上司长官有意在这样的天气折腾他们。
进了城,有城墙挡着青石板的街道很宽敞,朱寿等人感觉风小了不少,因为今天这个好日子去保安州是朱寿决定的,史可朗、孙大彪等人心虽哀怨,但嘴上都不敢说什么。
史可朗喘着大气,陪笑道:“寿哥,还是嫂子心疼俺们这帮子苦人,今儿要不是一人给了一件羊羔皮坎肩,风打不透,身上还算不冷,要不然俺估摸着,俺们哥几个绝没这个体力到保安州。”
“是是,嫂子真是活菩萨啊!”嚷嚷声刚一响起来,朱寿没好气道:“你们他娘的有屁放,有话说,别整这些用不着的。”
史可朗嘿嘿笑道:“寿哥,您看都到晌午了,兄弟们吃奶的劲都使出来了,实在没劲了,你就行行好,赏口饭吃吧。”
朱寿抬手一指前面门面装潢都有些上讲究的酒楼,有气无力道:“你奶奶的,你们是饿死鬼投胎啊,早饭可是大饼羊肉,这么好的饭食你们竟然才走了八里,八里啊……一群吃货,老子吃死你们……”笑骂声中一干兵卒拥簇着朱寿嬉笑着进了酒楼。
“掌柜的,上硬菜,炖肉烙饼!”孙大彪扯着嗓门喊道。
伙计眼露古怪地快步过来,边陪笑边偷偷打量道:“几位军爷,想吃点什么,本店有溜肉片、爆三样……”
“你傻了吧唧的聋了,俺不是告诉你上硬菜吗?!”孙大彪一把揪住伙计的脖领子,手在伙计脑袋上一拧,直接拨楞转身,抬脚踹屁股上:“炖肉烙饼,麻溜的,不然俺削死你这瘪犊子!”
史可朗瞧着周围食客鄙夷胆怯不屑嘲讽的眼神,脸色微红,小声道:“彪子,这是讲究地方,你别总把你们屯子那一套弄出来丢人现眼成不成,到了这,咱们也要弄几个像样的有品位的菜……”
孙大彪不屑的瞥着周围几桌食客们上的菜:“那啥玩意,那是给人吃的吗,这吃饭就得实惠解馋抗饿,啥既实惠又解馋又抗饿,就是炖肉烙饼加大葱,兄弟们是不是。”
胡侃、徐老蔫等人齐声嚷道:“没错。”
史可朗悲愤的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吼道:“炖肉烙饼!”……
朱寿一行人打着饱嗝出了酒楼,酒楼大堂内鸦雀无声,掌柜、伙计和食客们都震惊的瞪着朱寿等人吃饭那桌上两个足能装五十斤熟肉的铜盆和两大碗蘸的铮亮的酱碗。
一名操着山东口音的食客震惊的伸着舌头,含糊不清的喃喃道:“乖乖,五十斤肉,一百多张大饼,六捆大葱,这还是人吗?无怪那个彪呼呼的辽东汉子说俺们吃的不是人吃的,他们这要是人吃的,俺这确实不是人吃的……”
“咦,风停了?!”兵卒们出了卫城,发现既晴了天又没了风,兴奋的嚷嚷起来。
朱寿抬头瞧着晴空万里,艳阳普照的天空,嘿嘿笑道:“兄弟们,吃饱喝足出来就是大晴天,这预示着咱们移驻保安州一定会很顺的。”
“没错,好兆头。”一众兵卒兴奋地笑闹着加快了脚步……
不到半个时辰,保安州瓮城以及高起的飞檐乌瓦的箭楼角楼映入眼帘。
江彬笑道:“保安州北通张家口,有桑干河和洋河交汇,西北隔黄羊山与宣府相望,西南与蔚州毗邻,南接保定,东连京畿,当年黄帝与蚩尤大战就在此地,实实是兵家必争之要地。”
朱寿笑了笑,没说话,关于黄帝和蚩尤的琢鹿大战所在地,后世还是有争议的,有说涿鹿指的是山西运城。
保安州属直隶州,明初城郭九门九关,后改为四门,东西南北呈对角直线,各有城楼一座,角楼一座,州城方圆大致与保安卫城相当,七里有奇。
朱寿一行来到外青砖抹缝内包青石的瓮城城门,几名值岗兵卒古怪的瞧着他们。
朱寿笑着从怀里掏出移调军令,值岗兵卒接过瞧瞧,说了句:“在这等着。”转身小跑进了瓮城。
片刻,一名年约近五旬,花白短须的小旗打着哈欠睡眼惺忪懒懒洋洋跟随着值岗兵卒走了出来,微抬睡意未消的眼皮打量了一下朱寿等人,不屑的抽搐了一下嘴角,极其冷淡道:“昨儿深更半夜来的军令,说东八里堡驻堡兵卒移调保安州,就是你们啊,进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