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子云一把打下陆世明的手,眼里闪过一丝慌乱,她连忙压住声音说道:“陆少爷,这不是你需要关心的事情。”沈子云直视着他,冷声道:“我听说陆少爷最近跟一家洋商老板威廉先生合作,要在江南投资一批丝绸生意,如果威廉先生满意,贵行就会有一大笔货款进账,我调查过,威廉先生这次选择丝绸的要求,必须是蜀中所产的原生丝绸,而原生丝绸全国稀有,好的手工作坊里也只有零星的几匹,唯一能够批量生产而且符合威廉先生心意的,只有我父亲在蜀中的产业,成裕绸缎庄的丝绸,如果陆少爷这次能够帮助我们,那么,我们也一定不会辜负您的。”
陆世明冷眼看她,眼里没有了笑意,嘴角逐渐附上了一层冰冷,他冷冷道:“四小姐这是在威胁我了?你知不知道,在上海,还从来没有一个人敢这样威胁我。”沈子云冷笑:“是吗,那恭喜陆少爷,现在有了。”
陆世明眯起眼睛,带着一股危险的气息走到沈子云面前,凝视着她,开口:“四小姐,你真的很美。”沈子云不明白陆世明的意思,心中突然忽的一动,连忙低下头,不去看他。
陆世明冷笑,“沈四小姐,这样谈生意可不行啊,一个女人,要想求得帮助,就要懂得如何让男人心甘情愿的帮你,要是像你这样强硬,还有哪个男人愿意帮你呢...”说着,陆世明手突然抚上了沈子云的脸颊,淡淡道:“你说是吧?”
屈辱的感觉立刻涌上心头,沈子云怒然,扬起手朝他脸上打去,陆世明像是已经预料到一般抓住她要落下去的手,甩在一旁,转过头,冷冷道:“沈四小姐还是走吧,也许你是个做生意的材料,但你不是用来谈判的人选,如果我只是这样你就无法接受,那么你还是趁早回家绣花去吧,这里不适合你,沈家的事我不会管,那笔丝绸生意的钱我也可以不赚,你请回吧。”
沈子云忍住要流出的泪水,咬牙道:“陆少爷就是这样与人谈判的吗?像你这样无耻的人,我还是第一次见到,真是让我大开眼界。”
陆世明回头,凑到她耳边,用十分暧昧的姿势按住她的肩,悄声道:“是吗,第一次见到,这样就算无耻?四小姐真会开玩笑啊,比这无耻的,还有......”还未等陆世明说完,沈子云连忙挣脱出来,脸蓦的红了,心中终于产生了恐惧,心中的委屈和愤恨如潮水般袭来,她凝视着陆世明,一字一句道:“陆少爷,我们沈家就不劳费心了,只是他日不要后悔,今天的事情,子云受益匪浅,铭记不忘!”说完,沈子云转头走出了大厅。陆世明望着她的背影,眼神淡漠。
沈子云走出了陆元银行,叫车夫一路来到郊外的河边,她走下车,深吸一口气,望着有些灰蓝的天空,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难道一个女子想要在这上海独自生存就一定要抛弃自尊吗,自己虽然不断学着打理生意,却不懂怎么与人谈判,难道,这才是父亲不让自己插手生意的原因?陆世明这样不择手段的人还有许多,躲得了一次,还能躲得了第二次吗。想着刚刚在陆元银行的那一幕,眼泪愈发抑制不住的流了下来。
忽然,一只手递来一块手帕,:“擦擦吧。”沈子云抬起头,眼泪遮住眼睛,使她看的不是很清楚,朦胧的画面中,她看见一个男子正在望着她,儒雅温和的面容让人有种想要亲近的冲动,灰色的长褂,夹着一本书,显然是知识分子的样子,但是他儒雅的气质多过了书生气,没有前清秀才的迂腐,带着几分英挺,只是他的眼神中总有着让人心痛的沉郁,沈子云怔怔的接过手帕,淡淡道:“多谢。”
男子微微一皱眉,问道道:“小姐,你怎么了?我送你回家吧,你一个人在这里很危险的。”沈子云没有说话,只是摇了摇头,默默地擦着眼泪。
那男子笑了笑,“我叫周以凡,就住在这附近,前面就是我家了,如果你不想回家,就去我家坐坐吧。”不知道为什么,沈子云见到他,就莫名的信任,鬼使神差的,竟然点了点头。
周以凡的家并不好,一间有些老旧的瓦房,但是却很干净,里面摆着一些报纸,书籍,周以凡似乎察觉到一般,笑道:“房子简陋,让你见笑了,看你的穿着,像是大户人家的小姐,一定不习惯吧。”沈子云摇摇头,像是回忆一般,缓缓道:“怎么会呢,这样的地方,我住过很久呢.....”周以凡讶异,“你住过?”
沈子云笑了笑,眼里蒙上一丝悲凉,仿佛隔了千万年,她开口,像是在回忆一段并不美好的记忆,“那时候的日子,就像一场梦,直到现在,我还记得那天满地的血,尸首,他们就那样,一个个倒在我身边,每晚,都好像在我耳边哭着,喊着,怎么也忘不了。”说着,沈子云的身体微微颤抖,那天的厮杀好像又回到了眼前。周以凡皱着眉,走到沈子云身后,轻轻的拍着她的肩,“太难过就不要想了,对不起,让你想起了不该想起的事。”
沈子云擦了擦眼泪,回过头,淡淡道:“不是你的问题,谢谢你,天色晚了,我该走了。”说完,就走出了屋子,周以凡连忙追出来道:“小姐,你叫什么名字?”沈子云背对着他,良久,道:“景云。”周以凡并不问她姓什么,只是默默念着:“景云...”
沈子云正要走,周以凡连忙道:“景云小姐!我们还能再见面吗?”
沈子云沉默良久,道:“也许不会了。”说完,便走出了门。周以凡默默看着她的背影,想叫住她,却终究没有说出口。
回到沈府,映玉连忙迎了出来,“小姐,你怎么才回来啊!老爷找你好久了。”沈子云忙问:“父亲不知道我去陆元银行了吧?”映玉小声说:“老爷已经知道了...”
“什么?”沈子云惊讶,“是谁告诉他的?”映玉摇头,“不知道老爷从哪儿听说的,小姐快去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