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把兰儿放了?不行!这丫头坏得很,我一定要让她受点惩罚!”香樱半是认真半是撒娇的说:“皇上,太后不是让臣妾管理**吗?现在臣妾连对一个宫女的惩罚都要朝令夕改,您让臣妾如何有威信?”
“哎,不过是一个翡翠镯而已,何苦要她一条人命呢!爱妃,朕治天下还要一个仁字,爱妃治理**不是同样的道理?她偷了你一个翡翠镯,朕把她打发出宫也就了事了。至于翡翠镯吗,你要多少?朕让内务府的总管去库房里把所有的翡翠镯都找出来,你尽管挑,怎么样?”慕容权搂住她,温柔的哄着。香樱还是第一次见到他这样的温柔体贴,心里醉醉的,靠在他宽阔的胸膛,玩弄着手上的金护甲,娇娇的问:“皇上既发了话,我还能说什么?只是皇上日理万机,怎么惦记起这个小丫头来了?莫非她貌美如花,皇上预备收她为美人?”
慕容权哈哈一笑:“朕视天下苍生为子民,每个人的甘苦都悬挂在朕的心头。**的事,朕当然也要挂心。朕已有了贵妃这样的美人,何苦还惦记别人?何况这样一个黄毛丫头!”
宜月端来一碗参汤,香樱接了碗,递给慕容权:“皇上喝了这碗参汤,补补身子。”
“朕身体好得很,喝什么参汤?”慕容权不耐烦地站了起来,又道:“倒是上次喝的蜜汤很好喝。就如爱妃的身体一样香甜。”
香樱羞羞的笑道:“皇上真是好坏。”
“好了,朕还有些政务要处理。朕去书房了,你先休息吧。”
说完,慕容权便大步流星走了出去,香樱忙道:“皇上,天色已晚,皇上就在这儿歇息吧。”
“不,今天是十五。朕要去皇后那里。这是祖宗定下的规矩,谁都不能改变。”
香樱落寞的坐了下来。黑夜沉沉的,即使露华宫里灯烛通明,也改变不了这样深沉的寂寞。皇帝,从来不是他一个人的!她无力的撑起头,满头的珠玉使她头痛欲裂,她唤过宜月,道:“真是奇怪,皇上怎么问起兰儿的事了?”
“奴婢也不知道,贵妃娘娘预备怎么处理?”
“还能怎么样?皇上既然发了话,只能饶了她,只是我心中终是气难平。”香樱恨恨的拨弄着金护甲,道。
“娘娘莫着恼,有的是机会,收拾这丫头片子。至于皇上为什么关心起这丫头来,我去打听便是。”
“嗯。”香樱揉了揉头,道:“你即刻便去打听。”
“娘娘,奴婢已为娘娘打听到了。”宜月恭顺的说。
“喔?”香樱在镜中扬起眉毛,往脸上敷着玫瑰轻粉,脆脆的问:“是谁在背后捣的鬼?让皇上救了兰儿这蹄子?”
“这——?”宜月踌躇着不敢回答。
香樱奇怪的看了她一眼,道:“有什么吞吞吐吐不敢说的?”白日明亮的光线照在她的脸上,那美艳的容貌,添了几分锋芒,就如一阵淡淡的凝霜,不怒自威。
她看着宜月为难的样子,脑中忽然电光火石的一闪,想起什么似的,道:“是不是姐姐,姐姐让皇上做的?我真傻,这世上除了姐姐,谁能说动皇上?我早该想到的!”
宜月小心谨慎的回答:“娘娘冰雪聪明。”
香樱“啪”的一声,把那玫瑰香粉狠狠的摔在地上,螺钿金盒打得粉碎,轻红淡白的粉漫在金砖上,氤氤的一层香。宜月吓得赶紧跪了下来:“娘娘息怒!琼玉娘子是娘娘的亲姐姐,她受宠娘娘也跟着沾光,娘娘不要恼怒!”
“沾光?”香樱眼中闪过一抹冷冷的寒意:“原来,我是要沾姐姐的光了?我得看着她的脸色行事,我的姐姐轻轻的一句话就把我定下的规矩打破,就把我要杀的人给救下了。我的姐姐真是对我好啊!”
宜月轻声道:“娘娘,在宫中,亲姐妹也只认得两个字,那就是——权势。娘娘有一片真心,别人还不一定接受,反而以为娘娘的真心里藏着别有用心。宫里的事,最忌的就是真诚,这虽然是很悲哀的事,但是,既进了宫,身子和心都由不得自己。娘娘别生气,娘娘想着以后的事才是要紧的。”
“以后的事?”香樱目光看着那窗外的远方,天空一片晴朗,蓝得犹如琉璃:“以后,难道我和我的亲姐姐就成了仇人不成?我为什么要进宫,我进宫就是担着她的虚名;我既进了宫,如不为自己打算,难不成我要一辈子被她压在下面不能翻身?既生瑜何生亮,姐姐,我们又都为什么要进宫?”
她的神思略略恍惚着,忽然听到宫女报:“慧太妃驾到。”
香樱忙定了定神,迎了出去。只见慧太妃笑盈盈的走了过来,身后的宫女绣春捧着一大把色泽鲜艳的花。慧太妃穿着深碧色万福芍药锦冬装,戴一串翡翠珠子,鬓边一朵绢制的牡丹,很是娇艳。香樱笑道:“慧太妃是越发美丽了。臣妾望过去,慧太妃就如臣妾的姐姐一般,说句大不敬的话,哪儿像是太妃啊?”
慧太妃脆脆的笑道:“哀家除了在玉冰殿养花玩蜂的,还有什么心思?哎,不是那些花儿蜂儿,哀家不知怎么度过这寂寞岁月。贵妃,哀家新培育了一种花,倒还好看,哀家赶着拿来给贵妃欣赏。”
香樱看着那花,色彩艳丽,香气浓烈,花朵大如碗口大小,又有密密的重瓣千蕊,端的是美丽无比。她命宜月插在玛瑙花瓶中,果然是满室生辉,光艳万丈。
慧太妃笑道:”这花世间倒无,我还用了点心思。我给它取了个名字,红玉莹,贵妃你看如何?”
香樱笑道:“花美,名字更美。太妃,快请坐。”
慧太妃坐了下来,忽的瞧见地上有破碎的盒子,惊道:“贵妃怎么早上心情不快?”
香樱淡淡的笑了笑,倒是宜月忍不住,把这前因后果一股脑儿都和慧太妃说了,抱怨道:“还是贵妃的亲姐姐呢,却来这样拆贵妃的台。贵妃这才刚接了六宫主理的位置,众人都看着如何行令。这倒好,这第一个令下去,就让自己的姐姐给顶了回去。太妃您说吧,这让贵妃以后在宫中如何行事发令呢?”
慧太妃饮了一口热茶,微微的蹙了两道蛾眉,道:“这就是这位琼玉娘子的不是了,为着一位下人,和贵妃过意不去。旁人都不能这么做,何况是自己的妹妹。但是她圣眷正隆,旁人能说什么?就是我和贵妃交好的,也只能在这儿安慰贵妃几句。不过哀家倒是有一句贴心的话要和贵妃说。就是这话,哀家也不知如何开口。说了,倒好像挑拨贵妃姐妹关系似的。”
香樱苦笑道:“太妃见外了。我在这宫中,和太妃一见如故。我有什么心事,和太妃说了,心里也好过一点。太妃有什么话,只管说。也让我通晓点人情世故,在这宫里,学着点,总是好的。”
慧太妃听她这么说,走上前来,道:“贵妃,在这宫里,皇后地位尊贵,无人撼动。但是皇后还是老实人,性子也软弱,不管事的。你尊着她便是好的。皇后下来,地位最高的也就是你贵妃了,可是你姐姐,偏生十分得宠。这宫里面,有了一个皇后,再加上琼玉娘子,娘娘的地位就往后靠了很多。娘娘,你千万不能让皇后和琼玉娘子联手,否则,娘娘的日子可难过了。”
香樱缓缓道:“那倒不会。姐姐不是那样的人,姐姐的受宠不是自己求得的,姐姐也很爱护我这个妹妹,胳膊肘是不会往外拐的。”
慧太妃听她语气中还是对合欢颇为维护,她是多么玲珑剔透冰雪聪明的人,马上就笑道:“那是自然的,哪有亲姐妹不互相帮衬着的?贵妃有这样一个好姐姐,真是福气,我羡慕都来不及呢!”
说了一会儿,慧太妃便告辞了。香樱亲热的送至门口,拉住慧太妃的手道:“太妃有空就要来看望臣妾,臣妾如有空闲一定也来探望太妃。”
“那是自然的。”慧太妃甜美的一笑:“谁让哀家和贵妃这样有缘呢!”
望着慧太妃渐渐远去的身影,香樱这才转身进宫,边上的碧娟皱眉道:“这个慧太妃很不好!”
香樱闲闲的走着,银红的冬衣给风微微吹着,掀起了一角,露出了碧色百花蛱蝶的裙子。她的唇边浮起浅浅的笑意,道:“为何这么说?”
“她竟然挑拨大小姐和小姐的关系,小姐,您千万别听她胡说。大小姐是姐姐的亲姐姐,而且,心肠一向都很好,在这宫里,有自己姐妹方才安心。血缘,是世上最坚固的亲情,外人再好,也是因利结义。只有自己的姐妹,方可真心相待。”碧娟真诚的说。
“我且是不知道这个道理的?可是,姐姐是真心待我吗?如果是真心,会这样拆我的台吗?”香樱幽幽的叹息着:“当然,她总是我的姐姐。我不会忘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