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樱脸色惨白,几乎不能承受这突如而至的打击。她到底做错了什么?要经受这样的耻辱?她不甘,再含娇带泪的轻轻唤着:“皇上。”如他回头,能看见她的梨花带雨的俏模样。她长得美,为何他看不见?
慕容权却一个转身,径自往里走去,她只看见他的一个明黄色的背影。倏忽之间,背影都看不见了。
李春看着香樱无助失措的模样,也觉不忍,便柔声道:“娘娘,回吧。皇上今儿个心情不好,娘娘委屈了。待皇上哪天心情好了,一定会再召幸娘娘的。”
香樱含着泪,咬着嘴唇,轻声问:“李公公,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皇上连多看我一眼都不愿意?我死也要死个明白啊!”
李春摇头道:“我也不知,娘娘是皇帝钦定的贵妃,皇帝在心里很是宠爱娘娘,为什么今儿个见了娘娘却这样冷淡?娘娘,您自己回忆一下,有没有得罪皇上的地方?”
香樱苦笑道:“李公公,我进宫才三天,第一次见到皇上,要得罪也没机会啊。”
李春点头称是,心中也甚是不解,心道:“这皇上见娘娘之前还是兴高采烈的想得到一个大宝贝一样,怎么见了娘娘反而这般失望?他连问两次林家小姐的事,莫非他们还有一位小姐?是了,一定是认错了,把那个林家小姐当做这个林家小姐啦!可是当时传旨,林府上下合家接旨,明明只看见这一位小姐啊!”他张口待问香樱是否还有一位姐姐或者妹妹,突感不妥,又想:“我之所以得到皇上这样信赖,就因为谨慎小心。该说的说,不该说的一个字都不会说。这是多大的事儿,我怎么能问贵妃呢?我要是问她还有姐姐妹妹,这不就是明摆着皇上不是喜欢她吗?这口气,她如何咽得下?她现在不说,哪一天突然想起今天的话,她心里感到不舒服,我不就是给她恨上了?人心难测啊,在这宫里还是明哲保身的好,莫要卷入什么是非。我还是敷衍她一下为好。”
这么想着,李春便堆了满脸的笑,道:“娘娘,圣心且是我这个奴才能够揣摩的呢?也许皇上今天心情不太好,没准明天心情就好了,就会翻娘娘的牌子。娘娘的恩宠还在后面,何必急着一时呢?娘娘您今天请回吧,好好歇一歇,养足了精神,等待皇上以后的召幸吧。”
香樱听见李春这么说,心想僵在这里也无甚意思,皇帝今天看来是一定不会临幸了。她强自镇定,扶着小太监的肩上了凤辇春恩车。这晚风比来时又凉了一阵,从软帘里钻进来,透过她薄薄的衣衫,她只觉得自己如风中飘零的一朵落花,短短刹那,心已经老了。她的手指紧紧抓住披风,抓到指甲深深的陷入肉里,一道一道的血痕,但她不觉得痛。不觉得,她的心比这痛的多,她想哭,却哭不出来,唇边的肌肉无力的抽搐了一下,做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这多么像一个笑话啊!一个凤池国最大的笑话吧。林家的千金,人人都知道是皇帝钦点的贵妃,好大的荣耀,让门第赫赫的生辉。他给他们家那么多的恩赐,新婚之夜让李春送来代表恩爱永远的碧玉环,她以为他是那样的钟爱于她,千宠万爱从此集于一身!她真是傻,为什么不想一想,他这样做是为了什么?他们从未见面素不相识,她又没有显赫的门第,他何必这样拉拢?
“这一切到底为了什么?他为什么把我像个木偶一样的抛开?他为什么这样玩弄于我?他为什么对我这样一会儿欢喜的什么似的,一会儿又冷淡的什么似的?”许多个问题挤破了香樱的脑袋,她昏昏沉沉,觉得脑中混乱一片,可是再怎么想,也想不出问题的答案。
月上中天,深宫中,不知谁吹起了凄凉的乐府曲。梨花如雪,照得宫墙内外莹白一片,这乐声在梨花和月色之下,越加凄清,真如孀妇在孤舟中哭泣,那样令人不忍猝听。香樱却觉得那箫声真如打在她心上一般,句句如泣如诉,终于让她的眼泪一颗颗滚落在裙上。她心里无比哀戚,也夹杂着伤心和恐惧:“难道我在深宫之中的命运就这样定下了吗?就这样的孤苦无依直至终老?在皇宫中,一个不被皇帝宠爱的女人,和孀妇的命运有何两样?我现在年轻美貌,就这样都被辜负了?”
“不!”她害怕的抓住前襟,好像抓住了往后的岁月。仿佛富贵荣华还是孤独凄冷,都在她的一双手上。冷汗细细的沁出,她想:“我切不可就这样随波逐流,我可比不得皇后,她地位尊贵谁能撼动半分?而我,我的命运全凭皇上的宠爱。我得打起精神,为自己做十二分的打算。皇上今儿个不召幸,不等于以后就这样了。只要有这样的一次机会,我必定牢牢的抓住,看谁笑到最后,才是最终的胜利者。”
没多久,露华宫就到了。宜月她们见到香樱回来,心中莫不惊诧,但是却不能问半分。宜月最是乖巧,忙命小宫女端茶。香樱闷闷的卸了妆,没有半分言语。碧娟和宜月她们的心也吊着,小心谨慎的伺候着香樱。偏是宫女兰儿端上的茶有些烫,香樱生气的把一杯热茶甩了出去,只听“呯”的一声,瓷杯打得粉碎,兰儿的衣襟上全是热茶,唬得她急忙跪下。
香樱凤眼圆睁,扬起玉手,好大的一个耳刮子狠狠的甩在兰儿的脸上,骂道:“作死的丫头!都看我面软心慈好欺负,一个个就成了你们的天下,要爬到我头上不成!反了天了!我和你们说过,要在我这儿存着半点异心都是不行的。这会子看我不受宠了,都变着法子来糟蹋我是不是?”她越说越气,随手拿起床上的一柄赶蚊子的拂尘,把那湘妃的竹柄狠狠的在兰儿身上没头没脸的抽去。兰儿吓得只是躲,又不敢太大功夫的躲避,只怕惹得香樱更生气,便受了不少。一会儿工夫,这脸上身上边都是拇指样粗的红痕凸起,看上去瘆人得很。碧娟到底看不过去,忙拦着:“娘娘歇歇,打坏了奴才的身子是小,气伤了娘娘的凤体可是不好了。”
香樱也打得累了,气乎乎的住了手。碧娟忙命兰儿谢了恩避了出去。经过了这番闹,香樱晚上怎么睡得着?但见长夜漫漫,听得钟楼声声,觉得时光凄清,泪水打湿了枕头。不知前路漫漫,该如何熬得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