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脸色惨白,浑身打着颤,说话之间口齿都不清,合欢忙吩咐下人端上一碗热腾腾的姜汤,又将湿衣服换了。阿吉方才有几分镇定,能够比较清楚的阐述事情的来龙去脉。
阿吉道:“老爷上朝后,我便和其他老爷的小厮一般,如常在门房等着。突然见几个公公惊慌的行走,我和其中一个李公公是最相熟的,平时老爷也给了他不少好处,因此便拉住他,问他,今天怎么朝里的气氛不太一样?”
“李公公惊慌的朝周围看了看,然后对我说,赶紧的逃命。太后和皇帝都让人杀了,现在这帮大臣都让人关了大门,一个不剩的全部关在朝堂中,我家老爷也在里面,外面都有侍卫军在紧紧的看着。我吓了一跳,就问李公公怎么回事,李公公说逃去紫鸾国的二王子回来了,是装作百姓带着一小簇精干人马混进的京城,随后里应外合的开了城门,大队人马进来,夺了京城。就在夜里,宫里发生了大变故,现在在朝堂上的,就是新的皇帝!”
“我一听这话吓坏了,这时我看见有一队侍卫向我们这些侍从跑了过来,我知道不妙了,赶紧的溜出去。可是宫里的门也闭了,哪里跑得了?我一想没有别的法子,只能跳了护城河里游了过来,连忙回来报告夫人,赶紧的想法子救老爷!”
听了这话,众人都呆住了,好一会子才反应过来,这可是改朝换代的大事啊!可非寻常事可比,众人哭的哭,沉默的沉默,眼睛皆看着景夫人如何主张。
景夫人心头茫茫的一片,她知道今日大事来了,她养尊处优富贵丛中过了半生,外面的事情对于她来说,不过是一年又一年的绮丽如画。她总以为这一生是全福之人,威威赫赫的娘家,金马玉堂的夫家,一儿一女又是那样的清贵,谁知道现在竟陷入这样大的变故。她的手心冰凉,潺潺的全是汗,默默的告诉自己要镇定,哭,也不是这回儿的事。她要做的,是如何安置府中众人。
老爷,暂时是不能救了。一干重臣全部关在朝堂里,新皇帝如何发落,一半要看天意。多半是凶多吉少,现在重要的,是赶紧的唤回景仁。想来现在翰林院还不曾封锁,她立即派得力的家人,快马去把景仁唤回来,就说夫人得了急病。
然后她转头看合欢,虽然她脸色苍白,倒还是从容的神色,不愧是大家闺秀。她的眼睛又看她的小腹,虽还未隆起,但那可是景家的骨肉,万万不可有闪失!
景夫人又吩咐把府中的金银皆拿出,一一分给家仆。翠姨娘见这般末路的气象,先哭闹了起来:“老爷还没回来,您先把我们赶了出去?这算是什么意思?”
景夫人冷声道:“你还以为是以前的景府吗?我告诉你,这宅子和我们的性命能不能保住还未可知。阿翠,我知道这些年,你的私蓄不少,现在这份金银我也独给你一份丰厚的,你快回娘家暂时把难关度过,才是上上之道。”
翠姨娘也心知肚明,这个难关是很难度过了,她悲悲咽咽的取了她那一份,犹还哭着:“老爷,可怜我没有儿女,无依无靠,您不在这儿,就有人欺负我这弱女子了。”
景夫人看她装模作样的样子,心头厌恶,道:“那你在这儿等着老爷,或者等到了殉节的消息也未可定,我是不反对的。”
翠姨娘不过是做作一番,听得夫人这般说,也就哭哭啼啼的收拾了细软。众仆人有的誓要留在府中,有的谢了夫人,各寻生路。短短时间,那个花团锦簇富贵荣华的景府冷冷清清凄凄凉凉,人去楼空,独留一番空茫。
绿棠也留了下来,一定要陪伴合欢。景夫人道:“你还是去你们林府吧,你们小姐和姑爷,我另有安排。你先快去把小姐的细软收拾好,东西不要多,但都要值钱的。”
绿棠哭道:“我从小到大,总是伴着小姐,今儿个怎么要离开了?小姐,咱们不是说一辈子不分开的?”
合欢也落泪,抚慰她道:“夫人这么做,一定有道理。你回到爹娘那里,也比这里安全。等到这场风波过去,咱们一定还会在一起的,朝朝暮暮不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