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拉拉有生以来还是第一次在广阔的大自然中呼吸早上新鲜的空气,她感到四周充满了清凉、新鲜、纯净的高山牧场空气,每一次呼吸对她来说都是一种享受!而且,高山上的阳光不太灼热,只是温暖而柔和地照着克拉拉的小手和脚下干燥的草地,她根本没有想到,高山牧场上的生活竟是这么美妙!
“啊,海蒂,我真希望能永远、永远地待在你这儿!”克拉拉说着,坐在轮椅上东看看,西瞧瞧,尽情地享受着四周的空气和阳光。
“你瞧,我对你说的没错吧。”海蒂眉飞色舞地回答说,“高山牧场上爷爷的小屋是世界上最棒的地方!”
这时,爷爷从羊圈里走了出来,手里端着两小碗还冒着泡沫的雪白鲜奶,朝孩子们走来,把一碗递给克拉拉,另一碗则递给海蒂。
“这对你的身体大有好处。”爷爷向克拉拉点了点头说,“这是从‘天鹅’身上挤的奶,可补身子了,来,喝吧!”
克拉拉还从未喝过羊奶,为保险起见,她先凑上去闻闻是什么味道。这时,她看见海蒂贪婪地喝光了自己的羊奶,中间没有一点停顿。海蒂也觉得奇怪,今天的奶怎么会特别香甜可口。那边,克拉拉也开始大口大口地喝了起来,这碗羊奶的味道非常甜美浓郁,似乎略带糖和肉桂的味道,于是,她也一口气把奶喝得底朝天。
“明天我们要喝两碗。”爷爷说着并满意地看着克拉拉像海蒂那样喝奶。
这时,彼得赶着羊群出现了,羊儿们从四面八方跑过来,向海蒂问好,转眼间,她又被羊群包围在中间。奥西姆大叔把彼得叫到一边,以便让他明白,自己要对他说些什么,因为羊儿们围住海蒂之后,争着向海蒂表达自己的快乐和兴奋心情,“咩咩”地叫个不停,其叫声此起彼伏,一只比一只叫得更响亮。
“你好好听着,并且要注意,”奥西姆大叔说,“从今天起,你要让‘天鹅’自由自在地玩耍,这个小家伙能够感觉得到,哪儿有最肥美的牧草,所以如果它要向上走,你就跟着它,这对别的山羊也有好处。如果它要爬得比你平时去的地方更高一点,你也跟着它,不要阻止它,你听见了吗!如果你不得不跟着它爬一点山路,这也没有什么坏处,它想到哪里去,你就跟着去,因为在这方面,它可比你理智得多了。要让它吃到最好的草,这样才能挤出最好的奶。为什么你老盯着那边看,好像是要把谁生吞活剥似的?没有人会妨碍你的,那现在就出发吧,记住这件事情。”
彼得一向很听奥西姆大叔的话,他马上就赶着羊群上路了,但是人们可以看出,他似乎还心事重重,因为他不住地转过头来,眼珠子骨碌碌地转动。羊群跟着彼得向前走去,并夹带着海蒂也往前走了一段,这正合彼得的心意。
“你得跟我一起去,”彼得这时朝羊群里威胁地叫喊道,“如果要我跟着‘天鹅’,那你就得和我一块去。”
“不行,我不能去。”海蒂回答说,“我很长很长时间都不能和你一起去了,只要克拉拉待在这儿,不过,以后我们大家肯定会一起上高山牧场,爷爷已经答应了我们。”
说完,海蒂挤出羊群,跑回到克拉拉的身边。彼得握起双拳,威胁似的朝山下的轮椅挥了挥,吓得羊儿们都跳到一旁去了,彼得也立刻跟着羊群,往山上一口气跑了很长一段路,直到消失在他们的视线之外。他想:刚才奥西姆大叔可能会看见自己的行为,他更不愿意了解这种拳头会给奥西姆大叔留下什么样的印象。”
今天,克拉拉和海蒂打算要做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她们简直都不知道,应该先干哪一桩,海蒂提议:先给奶奶写一封信,因为她们俩和奶奶约好了,保证每天写一封信。奶奶对这件事情还是不能完全放心,克拉拉是否喜欢在山上待这么久,健康状况怎么样,于是她和孩子们约定,让她们每天给自己写一封信,讲讲她们在山上经历的一切事情,这样,奶奶马上就会知道,什么时候需要自己上山来,而平时就可以安安心心地待在山下。
“难道我们一定要到屋子里去写信吗?”克拉拉问道,她非常赞成给奶奶写信,但是她觉得在屋外非常惬意,所以不想离开。
但海蒂知道,应该怎么安排,她立即跑进屋去,拿出学习用品和一张低矮的三脚椅。她把自己的教科书和笔记本放在克拉拉的腿上,好让她在上面写字,自己则坐在小三脚椅上,把长椅当桌子,两个人就这样开始给奶奶写信,讲述自己的现状。可是,克拉拉每写完一句就放下铅笔,看看四周,这里实在是太美了。风不再是那么凉爽,但仍温柔地吹拂着克拉拉的脸庞,并喃喃低语地吹过那边的枞树林。早晨清新的空气中,快乐的小虫在“嗡嗡”飞舞着,四周广袤的草原沐浴在阳光下,呈现出一片祥和宁静的景象。高高的岩石山静静地俯瞰着周围的一切,下面悠远的山谷到处笼罩着和平与安祥,偶尔从远处传来牧童欢快的吆喝声,并在四周的岩石上激起悠远的回声。
上午就这样过去了,孩子们甚至都不知道是怎样过去的。这时,爷爷又端来了热气腾腾的鲜奶,他说,只要天空中还有阳光,克拉拉就应该呆在外面呼吸新鲜空气,于是,午饭和昨天一样,也在小屋前愉快地进行。
吃过饭后,海蒂把克拉拉推到枞树底下,因为孩子们决定,整个下午就坐在那美丽的树荫下,讲讲海蒂离开法兰克福之后彼此身边发生的各种事情。因为一切都像平常一样,按照常规进行,所以克拉拉特别讲述了那些生活在赛赛曼家里,而且海蒂也认识的仆人们的奇闻逸事。
这两个孩子坐在老枞树底下越谈越起劲,她们头顶树枝上的小鸟也跟着越叫越欢,因为它们也非常喜欢树下的闲聊,想插进来说几句。
时间就这样悄悄地溜过去了,傍晚又突然降临了,羊群又从山上跑了下来,后面跟着紧皱眉头、一脸愤怒表情的山羊将军。
“晚安,彼得!”海蒂看见彼得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便冲着他打招呼。
“晚安,彼得!”克拉拉也高兴地朝他喊着。
彼得没有回答,气呼呼地继续赶着羊群径自下山去了。
当克拉拉看到爷爷把干净的“天鹅”带进羊圈挤奶去了,心里便油然升起了想喝那香喷喷羊奶的欲望,甚至几乎都等不及爷爷归来,对此,克拉拉自己也觉得非常惊讶。
“这倒真奇怪,海蒂。”克拉拉说,“迄今为止,我只觉得总是别人要让我吃,我才不得不吃,而且吃什么东西都觉得与鱼肝油的味道差不多。我常常想:要是人不用吃东西就好了!而现在我简直都等不及爷爷把奶拿过来。”
“嗯,我也知道那滋味。”海蒂充满理解地回答说。因为她想起了自己在法兰克福的日子,那时不管往嘴里塞什么,都留在嗓子眼里咽不下去。可是,克拉拉却无法理解,因为她这辈子还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在清新的空气中坐了一整天,而且是坐在高山上,领略那令人振奋的山风。
当爷爷拿着小碗走过来时,克拉拉连忙道了声谢,马上就拿过自己的那一份,贪婪地喝了起来,似乎把她渴坏了,她甚至比海蒂还快,先喝了个精光。
“我能再来一点么?”克拉拉问道,并把小碗递给了爷爷。
爷爷高兴地点了点头,又拿过海蒂的小碗,走进了羊圈。回来的时候,手里的两个碗上都覆盖着一层厚厚的“盖子”,不过,这可不是普通的盖子,而是用特殊材料做成的。
原来,这天下午,爷爷到绿色环绕的白桦树小屋去了,那里是专门生产淡黄色甜奶油的牧民农舍,他从那儿带回了一大块滚圆的奶油。刚才,爷爷切了两片厚厚的面包,并在上面涂上了满满一层甜奶油,给孩子们当晚饭。两个孩子立刻抓起那美味的切片面包,大大地咬上一口,爷爷站在旁边看着她们俩如何继续吃着,心里不由得乐开了花。
随后,克拉拉躺在床上,她本想看一会儿闪烁的星星,却和旁边的海蒂一样:一躺下,眼皮马上就粘在一起睁不开了,这一夜,她睡得非常香甜,这在过去是不可思议的。
接下来的两天又以这种快乐的方式度过去了,接着又发生了一件让两个孩子都感到意外的事情。两个壮实的脚夫各自背着一张高床上山来了,每张床上都铺着崭新的雪白床单,还附带着其他一些床上用品,他们还带来了一封奶奶的来信。
信上写着:这两张床是给克拉拉和海蒂的,把干草床和上面的床单搬掉吧,海蒂今后也该在真正的床铺上睡觉。到冬天时,把一张床搬到山下的“端夫里”村,另一张则留在山上,预备着给克拉拉再去时用。奶奶又夸奖她们的长信写得好极了,并且鼓励她们每天都给自己写信,这样,她就像一直在她们身边一样,可以清楚地了解所有的事情。
爷爷走进了房间,把海蒂干草床的内容物扔到大干草堆上,并拿掉床单。然后又走了出去,在两个脚夫的帮助下,把两张床搬到了阁楼上,并把它们紧紧地并排靠在一起,以便让两个人躺在枕头上时,都能透过小窗看到外面同样的景色。因为爷爷知道,孩子们都非常喜欢透过窗子,观看射进来的朝霞和晚霞。
在此期间,待在山下拉加兹浴场的奶奶对每天收到来自高山牧场的优美长信,总是感到特别欣慰。
这种新生活一天天地吸引住克拉拉,她对此也变得越来越迷恋。在信上,她说不尽爷爷的善良和体贴入微的照顾,说海蒂也比以前在法兰克福时还要高兴和快乐。每天早上,她一醒来,首先想到的就是:哦,感谢上帝,我仍然待在高山牧场上!
奶奶每天收到这些新的快乐信函,都会格外地高兴上一阵子。她想:既然山上一切顺利平安,就可以把自己上高山牧场的访问再推迟些时候,要知道,她觉得骑马上山和下山也是件挺麻烦的事情,所以何乐而不为呢。
爷爷必须全心全意地照顾他的小病人,每天都要琢磨出一些新招给小姑娘增强体质。现在每天下午,他都要不辞辛劳地翻山越岭,爬到高高的岩石上,而且越爬越高,每次都采回来一小捆嫩草,远远地就能闻到丁香和百里香的芬芳。羊儿们傍晚一回来,就开始咩咩直叫地跑了过来,争先恐后地想钻进放着香草的羊圈里去,因为它们熟悉这种香味。但是奥西姆大叔却把门关得紧紧的,他可不是为了让所有的山羊都能毫不费力地吃上这种美味佳肴,才辛辛苦苦地爬上很稀有的高高山崖去采草,而只是专门给“天鹅”享用的,以便让它一直产出更有营养的奶汁。大家可以清楚地看到,对它的这种特别照顾立竿见影了,“天鹅”越来越活泼,走起路来昂首挺胸,眼睛也变得更加有神了。
克拉拉来到高山牧场上已经有三个星期了,这几天来,爷爷每天早上把克拉拉抱下来,放到轮椅上时都要问一句:“你想不想试试,在地上稍微站一会儿?”克拉拉想让爷爷高兴,就试了试,但是她马上就会大声喊道:“哎哟,太疼了!”说着赶忙紧紧地抱住爷爷,但是爷爷仍然让她每天试着站立稍长一点的时间。
很多年来,高山牧场上都没有这么美丽的夏天了,每天,灿烂的阳光在万里无云的天空中照耀。所有的小花都向太阳张开笑脸,熠熠生辉,散发出芬芳。每到傍晚,绛红色和粉红色的光辉洒满了岩峰和雪山,然后太阳慢慢地沉入这片金光闪闪的海洋。
海蒂把这种在高山牧场上才能看到的景象对自己的朋友克拉拉讲了又讲,尤其热情地描述了山坡上的景色,说那里现在盛开了一大片金光闪闪的蔷薇,还有许许多多的蓝色风铃草,人们甚至认为,那里的草原都被染成了蓝色,旁边还有一丛丛棕色的肉穗花散发出迷人的清香,让人一坐下来就不想再走开。
海蒂就这样坐在枞树底下,说着山顶的花草、晚霞和闪光的岩石,说着说着,她的内心里升起了一种渴望,想再去那里看一看。她突然跳了起来,跑到棚子里去找爷爷,只见他正坐在雕刻椅上劳作。
“啊,爷爷!”海蒂远远地朝他喊道,“你明天和我们一起去牧场,好吗?那上面现在可美了!”
“可以。”爷爷同意了,“不过,那位小姑娘可得先答应我一件事情,今天晚上她还得再认真地练习一次站立。”
海蒂非常高兴地跑回去,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克拉拉,克拉拉马上答应,练习用脚站立,直到符合爷爷的要求为止。因为到山顶那美丽的草原上去,让她感到心情非常舒畅,海蒂则更是欣喜若狂。傍晚,一看到彼得下山来,海蒂就冲着他大声喊道:
“彼得!彼得!我们明天也要一起到山上去,在那儿待上一整天!”
彼得像一头发怒的小熊那样吼了一声作为回应,随即怒气冲冲地扬起鞭子,朝正在他身边小跑的“金翅雀”挥去,但机灵的“金翅雀”及时发现了这一危险,奋力一跳,从“小雪兔”身上越了过去,鞭子“刷”地一声落了空。
今天,克拉拉和海蒂到舒适的床上睡觉去了,充满了对明天计划的期待,她们本打算通宵不眠,彻夜谈论,直到第二天天亮。没想到脑袋刚挨上舒适的枕头,谈话便戛然而止。
克拉拉在梦里看见了,自己的前方是一片一望无际的大草原,看起来就像是一片湛蓝的天空,原来那上面密密麻麻地种满了风铃草,而海蒂则在梦里听见头顶上的老鹰正冲着下面喊:“来吧!来吧!来吧!”
八 发生了意想不到的大事第二天一大早,奥西姆大叔就走出小屋,朝四面观察了一番,看看今天的天气会怎么样。
高高的山巅)上泛着粉红和金黄色的光芒,清新的晨风吹得枞树的枝叶左右摇晃,太阳正慢慢地爬上山来。
爷爷一动不动地站了一会儿,虔诚地凝望着,在高高的山顶上,那些绿色的山坡开始闪烁着金色的光芒,接着山谷间的阴影逐渐轻轻地消失,一束红彤彤的光线照射到谷底,山上山下到处都沐浴在金光灿灿的朝阳中,太阳终于升起来了。
爷爷把轮椅从棚子里推了出来,做好了上山的准备,并把它停放在小屋的前面。然后他又走进屋去,告诉孩子们,大地在早晨苏醒时是多么美妙迷人啊,顺便再叫她们出来看看。
这时,彼得刚好走上山来,羊儿们不像平常那样亲切地聚在彼得的身边,在他前后左右向山上跑去,而是战战兢兢地分散在四周,原来彼得最近动不动就大发雷霆,扬起鞭子朝四周乱抽乱打,万一被打着,那就惨了,所以都不敢靠近他。
彼得简直愤怒到了极点,心里直冒火。这几周来,海蒂再也不像他平时习惯的那样,事事都顺着他。当他每天早晨上山时,那个坐在轮椅里的陌生小姑娘早就待在外面,而海蒂总是忙于和她玩在一起,形影不离。当他傍晚从山上走下来的时候,那张轮椅和它的主人还停在枞树底下,海蒂总是和她在一起忙些什么。整个夏天,海蒂一次也没有和他一起上过高山牧场,好不容易今天要去了吧,那张轮椅和里面的陌生人也要跟着一起去,到时候海蒂也只会忙着陪她了。
彼得预料到了这一点,这让他心里愤怒到了极点,一发不可收拾。再看看那张轮椅,似乎多么自豪地矗立在轮子上,彼得像盯住一个敌人似地盯着它,心想:就是你害得我这么惨,今天你还想让我更倒霉。彼得朝左右看了看,四周静悄悄的,一个人影也没有。于是,他就像一个野蛮人一样向轮椅扑过去,抓住它使劲地往山崖下一推,只见轮椅一骨碌滚下山,转眼就消失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