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蓉在蹙眉,怔了好一会儿,终于领悟过来,不禁失声惊叫:“你说是小白——白崇川来了这里,藏在槭树上看你?”王蓉脸上失了颜色,却还是强自笑了一笑,“白露,我看是你的想象力太丰富了吧?”
白露却细微地摇头,用手捂住心口,从床上走下,慢慢地走到落地窗前。
窗紧紧地关着,像一双阖了的眼。
白露陡然拉开了落地窗,果然,在窗畔不显眼处,落着一枝拇指大小的槭树枝。
这——是白崇川用来警示正在换衣服的白露的吧——
王蓉却一反常态,一把拎过槭树枝,一甩手,便抛到楼下去,“单凭这一截不会言语的树枝,也不能证明他曾经来过了啊?”
白露幽幽地叹了一口气,眼神里有一种异彩,“可是,我在蔷薇花丛处听到了哥哥的叹息!那是哥哥的声音,我绝对不会听错的!”
白崇川的声音是独特的,像婆罗花,带着一丝颓废的沧桑,又带着一种懵懂的天真与甜蜜。
然而,王蓉却忽然露出了讥哨的笑意,“白露,我一直以为你心底是明白的,但没想到你这么糊涂!小白的母亲临终前的诅咒你忘记了吗?你与小白这一生已经是不可能的了!”
来自于千灯镇,像小辣椒一样的大眼睛少女不知为何生气了,语气出奇的激烈。
白露侧头去望着这个似乎变得陌生的好友,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什么。
王蓉的唇边犹挂着讥诮的笑意,“所以,为了自己臆想中的可能出现的小白,你便不顾曦,循着岛中河去寻找。你可曾记起,自己明明是坠入岛中河了,为何此刻却能安稳地睡在这里?曦呢?竟然连问起曦都没有吗?你的心底就没有那一个默默地守护着你的曦吗?”王蓉脸上有着强烈的怒意,愤然地指责着白露,“你真的是一个很自私的人!”
白露垂下头,在光火的阴暗处,脖颈如白天鹅一般优美,她幽幽地叹气,声音如蚊语,微不可闻:“你说得对。”
王蓉脸上却又露出了复杂的笑意,“白露,你难道要像现在这样,如鸵鸟一般欺骗着自己,逃避曦的爱吗?你还想逃避多久呢?今夜,你拼了性命,不顾一切地想找寻小白的影子,只不过是因为,你发现自己已经慢慢地忘记了那一段刻骨铭心的爱罢了。这种寻找是想要证明一点什么吧?是想将已经占据了你的心的曦硬生生地逼出去吧——”
“不要再说了!”白露忽然转身,面对着窗外的槭树,纤细的肩微微地颤抖着,然而声音却出奇的冷静,“请你不要再说了。天已经快亮了,我去看一看曦。”
慢慢地,白露走出了这一间充满了火药味的卧室。
天果然亮了。
皎白的光线打在房间的每一个角落,像是一个脆弱的梦境的开始。
王蓉颓然地跌坐在地板上,明亮而大的眼睛里慢慢流出了一滴悲伤的泪。那泪珠越来越多,一瞬间,似乎空气也被浸湿了。
她,来自于千灯镇的平凡少女,从第一次见到陆人曦时,便喜欢上了这个魅惑的,比女人还漂亮的男生。然,这只是一种无望的爱,陆人曦从不曾回头看她一眼啊!这样痛苦的爱快要逼疯她了。可是,刚才她却还那么拼命地把白露推向陆人曦。这种爱……是不是很伟大呢?
王蓉咬着嘴唇,眼角涌泉般地渗出泪来,突然地大笑了起来,但喉咙处发出的也不是笑声,而是如受伤的兽濒死前的哀嚎。
白露已经走远了,她出来得太匆忙,连鞋子都没有穿,赤脚走在光滑的地板上,却不禁回忆起了昨夜那硌人的山路。
长着倒刺的灌木,锋利的刀片一般的荑萃,石头狰狞的角……尖尖的,细细的,像毒蛇一般地咬噬着脚底的皮肤,然而,她却不觉得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