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帝的旨意,如此说来就不是提亲,而是赐婚,说得委婉一点是要征询你琉云玦个人的意见,说得不好听就是这事已经板上钉钉,你就洗干净等着嫁人吧。
见琉云玦一脸铁青似要开口拒绝,帝尊柔和一笑,清浅开口,“莫不是神已经有了心上人?”
琉云玦面上一红,也不敢看赤文游光,结巴地说道,“这,这倒是没有。”
“那又是为何,让神女对此婚事心生不愿?”帝尊顿了一下,神情有些严肃地看向琉云玦,继续说道,“还是神女觉得神帝之子,配不上神女?”
这话说的,不是逼婚么?你要是有心上人便不强拆姻缘,但你要没有,却又拒绝婚事,便是看不上人家。连神帝贵胄都看不上,你琉云玦也太摆谱了吧。帝章的话说得不留余地,倒是让琉云玦心中更加不快。
“殿下此言差矣,恰恰相反,琉云玦是觉得帝祯殿下太过尊贵,琉云玦何德何能,堪与殿下匹配?还请神帝陛下对赐婚之事三思而行。”琉云玦停顿下来,神情认真地看向上首的帝章,说道,“况且此事,还须询问过帝祯殿下的意见才是。”
帝章笑道,“帝祯自然是同意这桩婚事的,现下,只看神女的意思了。”
一旁一直被两人无视的赤文游光终于开口说话了,“帝章殿下,小神以为,此事还须再做思量,神女年岁尚轻,恐怕……”
帝章看向他,眼眸中有着莫测的深意,从容笑道,“光君不用担心此事,神女答应婚事之后,可暂不举行婚礼,等神女有所准备之后,再择吉日完婚。”
琉云玦面上剧烈一抽,这……,她都还没答应下来呢,人家连何时完婚的事情都替自己想清楚了。
帝章似十分好奇地看向她,“神女对此事还有疑义?”
“我想见见帝祯殿下。”琉云玦叹了口气,眼睛直视着帝章说道。
“自然可以,三日后的千神宴,神帝与吾等盛邀映月神女出席。”帝章笑靥和善,却让琉云玦觉得如坐针毡,怎么觉得,好像掉进什么人的陷阱之中了。
琉云玦都不知道自己怎样送走帝章的,当然,一同离开的除了始终带着经过度量一般的笑容的帝章以外,还有难得脸色青灰如凡间兵马俑的赤文游光。
三日后,千神宴。
一万年来琉云玦最窘迫的日子大概就是这一天,新晋大神,而且是一夜之间暴发的大神,用琉云玦自己的说法,就是土到掉渣,没品到掉份。
当然谁也不能怠慢她,从前她虽然只是岁君身边的小跟班,但现在,敖生的神力足以震慑神界所有的神祗。
如云的美眷丽姝在身边萦绕,各路神祗在周围徘徊,很多上神琉云玦从来没见过,自然,他们当中的很多也不知道她。
她乖觉地跟着琉云夕白的身后,扯了扯自己穿得十分习惯的烟灰色绣罗短襦,不知道为什么,这一个在这样的场合里,她却十分不习惯了。这样的千神宴她从前也曾参加过,不过是站在琉云夕白的身后,从没有她坐的份,今日可真是风水轮流转呐,也终于到她琉云玦在这千神宴中有座的时候了。
琉云夕白身旁光君的坐席仍是空的,不知道赤文游光那厮为何现在还没来,而巨大的宴厅之上,各路神祗以已经次第落座。
琉云玦向身旁的琉云夕白探了探,那厮依旧面无表情地端坐着,半阖地冰银色眼眸中,是万年不变的倨傲与疏离,旁边有美丽婉好的神女过来向他问候,他只是轻轻颌首,也不作其他表示。
琉云玦心中暗哧,这样的人也能在神界众神女中大受欢迎,当真是应了那句话,吃不到的葡萄永远最香甜,在她看来,这厮玩得就是一个欲擒故纵,永远高高在上的样子,从来不会缺少女人前赴后继地用热脸来贴他的冷屁股。
正在神游太虚,大殿之外突然响起的一阵躁动让琉云玦回过神来,往大殿门口探去,却见两个超凡出众的身影从大殿之处的人群中施施而来,走在前面的那个一身白色博袖锦袍,笑容雍容和煦,俊美的脸上带着与神帝极其相似的空明神情,后一个着一身淡青色锦绣斜襟云袍,行容俊美贵气逼人,手执一根皓白古玉长萧,带几分翩翩凡间浊世佳公子的味道,眉目清疏间,又浑然天成一股神者端方。
一般神阶高的神者琉云玦可能没见过,这两人琉云玦绝对不可能不认识,神帝的两个儿子,帝章与帝祯,没在近处看过,也在大大小小的祀宴上拜过。
两人自云上缓步而来,自然引得人群中一阵轰动。琉云玦看着他们二人慢慢走近,心中啧啧赞叹,果然是神帝的儿子啊,无论是容颜气度皆是不同凡神,且一个雍和大度,一个贵气端方,各具特色各领风骚,有这俩儿子,神帝那老头估计做梦都会笑醒。
不过说实在话,要比模样,琉云玦觉得,就眼前的琉云夕白也不会差,主要是这厮太冷情,不然也是无数神女魂牵梦绕的对象,赤文游光就好多了,这厮平日见人三分笑,气度温和悠然,任谁见了也会带上几分好感。只不过这厮,何以迟迟未到?
琉云玦今日坐的位置十分靠前,上首是神帝御座,下首右边依次为帝章与帝祯,左边是神后的席位,神后坐席之后是青帝、风君、龙君与凤君,跟着就是一大帮子阶位不低的大神。
颇为诡异的是,右边帝章与帝祯之后的席位,竟是琉云玦与琉云夕白,跟着是赤文游光。对于这样的坐席排列,是直接造成琉云玦坐立不安的首要原因,自她入座之后,各路神者向她投来的探究、艳羡、鄙夷的目光就没有少过。
帝章与帝祯从她的座前经过,首先是帝章对她颌首微笑,眼眸之中一片清明,再跟着却是走在后面的帝祯,狭长凤眸暗含着一丝探究,面上和善的笑意顿时和走在他身前的兄长如出一辙,让琉云玦头皮发麻。
轻轻颌首回礼之后,不自然地看着帝祯优雅地在她身边的坐席上入座,琉云玦浑身的不自在到达了顶峰。
轻轻拉扯了身旁如月静默的琉云夕白,“夕白,你与我换个位置,行么?”
“不可。”琉云夕白淡淡地扫了她一眼,直接毁灭她心中的希望。
见二人拉扯,身后训练有素的侍者立刻垂首上前,“月神女有何吩咐?”
那侍者凑上前来突然发话倒是让琉云玦吓了一跳,连连摆手,“没有,没有。”
琉云玦再看了面无表情的那厮一眼,对换位一事终于死心,垂头丧气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也不敢四处乱看,有些发怔地看着琉云夕白身旁空着的席位,心中有些好奇,游光今个怎么这么磨蹭,一会儿神帝便要落席,他怎么还没到?
人群又是一阵微微地躁动,琉云玦抬眼,却见游光面色如晖的从大殿悠然而来,还是穿着一身标志性的淡金色,玉质峨冠高束青丝,却比往常多了些干练。游光向琉云玦的席位上一扫,面上的笑容是没有变,但是眼神中的笑意明显浅了几分。
还是对琉云玦报以温柔一笑,一撩衣摆,优雅地坐落在夕白的身边的席位上。
不多时神帝入殿落座,与神帝颇具夫妻脸的神后坐在对面的上席,似有意无意地在打量琉云玦。琉云玦不动声色地看着神后璀璨流光的眼眸在自己身上扫来扫去,神后面上神情淡然,看不出喜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