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箭追着惶惶飞动的鸟尸,缠绕在箭身上的电光雷闪噼啪作响,过闪电一般击上那腐烂的骨肉,发出轰隆一声巨响,鸟尸如先前那边炸爆开来,腐肉尸虫顿时飞溅,孟胡溪的身子也随着鸟尸的毁灭直直坠地。
獠野钢牙骑狼飞速向前,在孟胡溪即将坠地之前堪堪接住她的身体,身后景雨听蝉也已经赶到,翻身跃下狼背,一瘸一拐地向两人奔来。
还张翅翩飞在半空中的鸨鸟喑尘看着地面几人,用力地扇动几下翅膀,弄出噼啪的声音,见獠野钢牙眯着眼仍是面无表情地向他看来,鸨鸟喑尘冷哧一声,讥诮说道,“还没完呢,獠野钢牙,这回你注定欠我这个人情!”
说罢再次扇动翅膀,直往山谷外的一棵大树飞去,只见他身形如电,倏地一下,一把从树上拽下来一个人。那人一身灰衣,被鸨鸟喑尘反剪着双手,直接从树上提下来,身子不停扭动踢打,嘴中更是骂骂咧咧。
鸨鸟喑尘将那人提在手中,挑着眉冷着脸,径直向几人飞来,刚到獠野钢牙身前,哗啦一声将手中踢打成一团的人一把摔在地上,对獠野钢牙挑衅一笑,“你说,我帮你这样大的忙,你该怎样回报我?”
獠野钢牙对他的挑衅置若罔闻,一副泰山崩于眼前也面不改色的模样,面无表情地说道,“你帮的不是我,是他们,”说罢一副理所当然地模样,指一指旁边景雨听蝉和孟胡溪,“他们自会回报你,你直接找他们便是。”
獠野钢牙此话一出,他话中的三人不约而同地面上一抽。鸨鸟喑尘更是将手对他一指,“你,你……”说出一半,后面的半句话恁是被憋在嘴里,半天吐不出,一张妖媚的脸上尽是恼羞成怒。
被丢在地上那人扑腾了一会儿,见似乎没人理他,手脚并用地爬起来就跑,鸨鸟喑尘正是有气没处发,见眼前正有一人洗干净屁股等他来揍,立刻铁青着一张脸长臂一伸就将那人又揪了回来,一把甩地上,啪地一只脚踩在他的背上,恶狠狠地骂道,“说!你来清玄湖做什么?!是谁让操纵那些鸨鸟的!鸨鸟如此高贵,岂是你这泼皮凡人能操纵的!……”
孟胡溪脸上一抽,对鸨鸟喑尘默然无语,还以为这厮怎么突然间性情大变了,开始还追杀他们,漫天喷粪,到处放暗箭,下一瞬间又突然来帮他们,原来是这人踩中他的雷点了,看来鸨鸟喑尘很是在乎这人操纵了他无上尊贵的鸨鸟族的尸身……
还没等他骂完,孟胡溪突然发现一件让她一直忽略,又让她一瞬间愤怒无比的事:原来方才操纵那些獠狼尸和鸨鸟尸的就是此人呐!
突地冲上前给那人就是一脚,一下将他踹出几丈远!那人在地上滚了两圈才停下来。
一旁先前还将脚踏在那人背上的鸨鸟喑尘瞬间惊呆了,微微张着嘴瞪大凤眸,不可置信地看着她,此女……,是夜叉族的么……
将还钩在肩头的鸨鸟利爪一把扯下,孟胡溪疼得狠抽了一口气,当下眼泪都差点疼得掉下来,看那人正要再跑,又欲冲上前去给他一脚,却被獠野钢牙一把拦住。
那人见没人再上前,刚欲回身再跑,却见两匹巨大的獠狼正龇着青色獠牙,眼中迸射着嗜血的寒光恶狠狠地盯着他,微微向前蹬起后腿,全身狼毫炸开,似乎下一刻就要扑上前来撕咬。那人一惊,顿时吓得往后连腿几步,却正好撞上向前走来的獠野钢牙。
獠野钢牙一把拽起他的衣领,将他提到景雨听蝉与孟胡溪身前,微眯地锐眼全是危险的冷色,凛如千年寒冰的声音掷出,让那人心中一寒,“你的目标不是我,是他们,我想,他们会有话想问你。”
说罢一松手,那人立刻跌坐在地上,圆睁着眼警惕地看着景雨听蝉,当眼光转到孟胡溪身上的时候,带几分狠厉之色的眼突然一亮,倏忽间又暗了下去。
景雨听蝉一直注意着他的神情,那人眼中一闪而过的变化自然逃不过他的眼睛,如此便能对上了,原来又是冲着孟胡溪来的,大概还是为了灵傀之体罢。但是下一刻又让他有些怔忪,这人……,明明还是个孩子。
景雨听蝉上下打量着地上的人,这人的脸明明还是未长成的少年模样,青涩的眉目加上略清瘦的下巴,正一脸倔强地咬着牙恶狠狠盯着他。见景雨听蝉如此寒耸耸地盯着他上下打量,那少年将心一横,坐在地上往后挪了几下,咬着牙狠狠说道,“我不会告诉你们想知道的,你们杀了我吧!杀了我吧!我死也不会告诉你们!”
孟胡溪此时也看清这人只是个十二三岁的少年,怪不得方才觉得他身量瘦小,还以为是比较矮小的成年人,没想到是因为没长成。
一听他这样嚣张地骂骂咧咧,当下又是气得要命,就是个孩子操纵那些东西来逼杀他们也不可原谅!这么点年纪就如此心狠手辣,要是长大了还了得?!
被人一路追来杀去的没过半点安生日子,憋了几天的气正愁没处发,这下找到债主,当下只觉心中一把怒火熊熊燃烧,孟胡溪气鼓鼓地往前迈了一步,骂道,“你还真狠了不是!特别了不起么?我招你惹你了,让你弄出那么些鬼东西将我咬来抓去的!”
那人愣了一下,眼睛一横,将头扭向一旁,一副摆明“你们问什么说什么我就是不搭理,有种你们杀了我”的模样。
孟胡溪还欲再骂,却被景雨听蝉制住,将她拦向身后,向前走了几步,到那少年身前,眸光冷寒地盯着他,冷冷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少年看也没看他一眼,只将头扭向一旁,根本不准备搭理他。
景雨听蝉再向前走了一步,直立到他的身前,居高临下的俯视他,眼中更冷了几分,眸子绞着淡淡杀意,一字一顿地冷声说道,“我问你,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还是一副死活不会回答的模样,景雨听蝉正要再说话,却见一旁鸨鸟喑尘有些看不下去了,冷嗤了一声,长腿一伸向那少年走过来,一把将他拽起,一双邪魅凤眸冷冷地逼视着他,嘴角一挑,冷笑一声说道,“哦,问什么话都不说是吧,骨头挺硬的是吧,没关系,再硬的骨头在鸨鸟的‘金汤’之下都会变成一堆臭水。”
正当孟胡溪疑惑什么是“金汤”的时候,鸨鸟喑尘突然对着天空中方才跟过来的鸨鸟群说道,“卡卜,过来。”
鸨鸟喑尘话音刚落,就见一只身量要小上许多的鸨鸟从乌压压的一大群中俯冲了下来,那颗傻傻的大头上,一张肖似猫的脸明显带着几乎要屁滚尿流一般的兴奋与惊喜。
那半人高的小鸨鸟直接扇动着翅膀冲到鸨鸟喑尘跟前,圆滚滚的眼中闪烁着崇拜的光芒,那样子,该是叫屁颠屁颠罢……
鸨鸟喑尘伸手一拍它毛茸茸的头,笑着说道,“好,卡卜,去,给那人一点‘金汤’。”说罢向坐在地上一脸惊吓的少年一指。
那小鸨鸟得到他的指示,圆滚滚的眼中那种已经快要照亮全世界的崇拜再次闪烁,孟胡溪脸上一抽,只觉得那闪光几乎要亮瞎她的眼,当下不再看那只“小”鸨鸟,转头向地上少年看去,心中仍在猜测,鸨鸟喑尘口中的“金汤”到底是什么。
却见地上少年见那小鸨鸟踏着大脚朝他一蹦一蹦地走过来,当下惊骇地睁大了双眼往后连连退了几步,口中第一次出现了害怕的声音,连连惊惶说道,“别,别过来!你别过来!你再过来我杀了你!”
小鸨鸟倒是完全不受他的恐吓,非常听从鸨鸟喑尘命令的大步蹦到少年面前,然后翅膀扑扑地扇了几下,飞到少年头顶三寸高的地方,做了一个孟胡溪看着有几分熟悉的动作:将两只爪子往前微微一伸,轻轻勾起,头向上抬着,眼中带着几分痛苦又快乐地隐忍,似在酝酿什么,然后……,嗯,肥大的屁股一撅……
孟胡溪默然无语地低下头,面上剧烈地抽搐着,立马脸色黑如锅底,鸨鸟喑尘这厮……,果然有够恶毒,“金汤”……,原来说的是鸨鸟屎……
再次抬起头,只见小鸨鸟的屁股微微一抖,似乎正要有什么东西泻下,那少年突然大吼一声连滚带爬地往后直退,叫声中都带了几分哭腔,“宋舒砚!我叫宋舒砚!快叫这鬼东西滚开!”
一看自己的手段果然奏效,鸨鸟喑尘一笑,对着小鸨鸟叫到,“好!卡卜,干得好,可以回来了!”那小鸨鸟听他夸奖自己,一双圆眼立马放射出万丈光芒,翅膀噼啪快速扇动着,屁颠屁颠地直接冲回他的身边。
一旁冷冷看着一切的景雨听蝉一听到少年报出自己的名字,眼中立刻一寒,向前迈了一步,居高临下地眯着眼逼视着地上对那小鸨鸟依旧心有余悸的宋舒砚,眼中闪烁着危险的冷光,寒声说道,“宋舒砚,你是立楚宋家的人?!”
宋舒砚一脸愤愤的,好似十分不服气地点点头,又将头扭向一边,不再看他。
孟胡溪看着两人,正在想这立楚宋家到底是何来头,为何要一路追着逼杀他们二人,那一开始在清玄湖外放出死傀追杀他们,害他们滚下山,误打误撞地进入清玄湖的人,想必也是他!
正在走神间,孟胡溪只觉屁股上一阵剧痛,似乎什么尖锐的东西啄上了她的屁股,正要食那上面的肉!
忍不住痛呼出声,孟胡溪往前惊跳了一步,马上扭头往后一看,却见那该死的本该停在鸨鸟喑尘身边的小鸨鸟,不知道何时竟绕到她的身后,本来该放着崇拜到让人觉得恶心的圣光的眼,现在正放着两泡子像是看见什么美食一样的馋光,正要再抬头扬着它那闪着寒光一看就锋利无比的喙,再对着孟胡溪的屁股狠狠啄上一啄!
孟胡溪立刻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往前逃命似地狠跳一步,然后哗地一下猛然转过身来,扬起脚对着那只到她腰间的小鸨鸟狠狠踹了过去。咕咚一声,直踹得它那圆滚滚的鸟身连着大头滚出几丈外。
手向屁股上一抹,竟是一手骇人的鲜血,怪不得这么疼!
一旁景雨听蝉似乎感觉到她这边的异动,回首一望,正好看见她一手渗人的血,赶忙用没有受伤的手握住她的手腕,迭声问道,“怎么了?何时手受了这样厉害的伤?”
孟胡溪当下疼得眼泪都快出来了,也顾不得丢人不丢人的事情,指着那一边滚了几个圈的小鸨鸟声泪俱下地控诉:“不是我的手,是它!它方才啄伤了我的屁股!”
景雨听蝉一听,原来是那小东西搞得鬼,他本来就对鸨鸟族没什么好印象,那看着阴阳怪气的鸨鸟喑尘更不似是什么好人,现下那鸟竟明目张胆地伤人,实在……
突然之间又明白过来,什么……屁股?
景雨听蝉俊脸一红,面上神情有些不自然,将头稍稍扭了过去,闷声问道,“它,为什么要啄你的屁股……”那屁股两字越说越小,听着竟似是不好意思地哼哼了两下。
那鸨鸟似乎也没得到什么便宜,当下被孟胡溪猛踢了一脚,居然像在哭一般呀呀大叫起来,圆滚滚的眼中还真像有什么奇怪的液体要流出来,嘶哑的嗓子发出刺耳震天的声响,扑腾两下翅膀就往鸨鸟喑尘身边飞去,像是怕孟胡溪再来揍它一样,战战兢兢地将身子缩在鸨鸟喑尘的身后,圆眼警惕地看着一脸愤怒的两人,那张毛茸茸的脸上明显是那种心有余悸又愤恨不甘的神情。
鸨鸟喑尘淡霭长眉一皱,向一脸愤怒恨不得将身后小鸨鸟千刀万剐的两人问道,“这又怎么了?卡卜怎么惹到两位了?”
孟胡溪咬牙切齿,“它方才啄伤了我的屁股,要吃我的肉!”
孟胡溪此话一出,连带着在场的另外三人都是一愣,别说还坐在地上受审的宋舒砚,就连常年面无表情的獠野钢牙脸上都有一瞬间地怪异。
鸨鸟喑尘先是一愣,然后凤眸有些不可思议地微睁,随后突然爆出一阵爆笑,捧着肚子直打跌,见两人再次投来杀人般的眼光,然后强力忍着脸上的笑容,却展现出一种怪异地扭曲地比哭还难看的表情,声调怪异地说道,“它,为什么,要啄你的……”
“我怎么知道!”孟胡溪再次咬牙切齿,愤愤吼道。
鸨鸟喑尘不自然地一声轻咳,想要忍住即将噗出嘴的笑声,注视着孟胡溪的眼眸突然间一暗,脸上的笑意顷刻间消失,凤眸微眯,有些不确定地说道,“你,身上,带着神元?”
听到此话,一旁獠野钢牙也是一愣,略微惊奇地望向孟胡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