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莫林秀在奈何桥喝下孟婆汤的时候,岁木的神魂远远望着他。
她蹙着眉,嘴唇紧闭,即使已经恢复神官的记忆,却仍然不能自控的难过。
莫林秀被鬼卒带到一面七八丈高的圆镜前,圆镜泛起柔和的白光慢慢将他的魂魄完全包裹。
待到白光消失,莫林秀的魂魄也重新投入了人界。
岁木呆坐在枉死司的石桥上,忘川水缓缓流淌,一丝声响也无。
不知过了多久,一天?一月?也许是一年。神的时间,那么的漫长……和寂寥。
岁木重新走上走上奈何桥的时候,孟婆大神已备好汤药,她乌黑的眼睛掩藏了所有的色彩。
轮回的白光吞没了岁木的神魂,等她再睁眼的时候发现自己在一个蛋里。
一个有点晃的蛋里。
看不到蛋外面的世界,但她清楚的听到了一个男人的声音在说:“要怪就怪悬赏你的人。”
接下来就是女人惨叫声、切骨头的声音、电子仪器的声响,还有……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男人的声音很近,甚至能听到呼吸声,岁木感觉他在边笑边说:“咳咳,两百万的妖蛋。”
原来在这个世界,这颗蛋会在孵化之前就被这个男人处理掉。不过既然岁木要以这个肉身出世,作为一个称职的奶妈,单敷当然会保护好它。
就在男人伸出双手,想要从网中取蛋的时候,他忽然眼前一花,蛋消失了。
肉球似的单敷抱着这颗和他个头差不多的蛋一路向东南方跑,两条小短腿快得如幻影一般。
他隐身跑了三天,直到跑到一个巨大的山间地坑,单敷才把蛋放下,他俯视着观察了会儿地坑里的小村庄,最终抱着蛋稳稳落到村里最大的一栋姜黄色建筑前,轻轻敲了敲蛋壳,小声问道:“可以出生了吗?”
没有记忆的岁木不知道谁在和她说话,但她还是觉得这个声音很熟悉,她用手推了推蛋壳,忽然发现自己没有手指!
她本能的用嘴去啄蛋壳,很快,一丝光投进了蛋里,刚睁开眼的岁木奋力钻出鸟蛋,可并没有在蛋外看到任何人。
她缩成一团躲在蛋壳里,等到夕阳西下的时候,有一个戴着银丝眼睛的中年男子从姜黄色的建筑里出来,他瘦长的影子斜斜的拖在地上。
他一看到光秃秃像小鸡仔一样窝在蛋壳里的岁木,立刻转身回到房子里,不多会儿,他拿着一条灰色的毛毯出来,将岁木包裹起来抱进了房子里。
刚出生的岁木一点也不可爱,就是一只光秃秃的胖雏鸟,但是她圆溜溜的大眼睛却异常有神。
中年男子给她做了一个保温箱放在他的卧室里,又切了点鸡肉喂她。
等岁木吃饱,房间里跑进一个两岁大的粉嫩小女孩。
“老师!老师!”小女孩抱住男子的小腿,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
男子微笑着摸了摸女孩的脑袋,温柔说道:“曼珠睡醒了。”
叫曼珠的小女孩歪着脑袋,目光被保温箱里的雏鸟吸引:“老师,这是什么呀?”
“这是小宝宝,比曼珠还要小的宝宝。”
“啊?”曼珠认真想了想,趴在保温箱外看着雏鸟,笑着说:“那我就是姐姐啦!”
岁木看着保温箱外的曼珠,一下就确定了她喜欢自己的事实。
因为竖着两只大耳朵的曼珠屁股后面有一条已经摇晃到虚影的大尾巴,想不知道她的情绪也很难。
“老师,老师!”曼珠目不转睛的看着雏鸟,“小宝宝有没有名字呀?”
“唔,”老师想了想,说道:“就叫沙华吧,曼珠和沙华。”
沙华的成长非常缓慢,曼珠四岁开始识字了,她才刚刚长出厚实的白色绒毛,还好挽松老师是个细心温柔的人,他每天背着沙华的保温箱出门,让她能接触到外面的世界。
曼珠读书的时候,毛茸茸的沙华总是趴在她背后,用她温暖的大尾巴裹住自己的身体睡觉。
学校里还有其他三个学生,两个小哥哥和一个小姐姐,他们五个是整个村落仅有的五个孩子。
和曼珠一样,这三个孩子同样不是人类,他们是三个鹿妖。
其实妖怪伪装成人类并不困难,虽然在这个世界人类和妖怪已经和平共处,甚至已经有妖怪在国家单位工作,但大部分都市里的妖怪都选择以人类的样貌生活。
而在这种鹿妖部落,很少有人类进来,妖怪们也更习惯以最舒服的样貌生活。
毕竟同样是妖怪,大家的喜好也未必一样。
就像爱吃素的小鹿妖们其实不太明白,为什么曼珠和沙华都那么爱吃鸡……特别是沙华,连水果都不吃,只吃鸡鸭。他们偷偷尝过鸡,超!级!难!吃!小宝宝妖怪的世界真是难懂啊。
地坑中的日子一天天过得很快,再大一点,曼珠掉了第一颗牙,一嘴的血,吓得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焦急的沙华立马迈开不擅长奔跑的小短腿,跑到后边田里找来了正挽着裤腿插秧的挽松老师。
挽松老师抱着满脸眼泪的曼珠仔细检查了一下,笑着说:“曼珠要长新牙了,不怕不怕。”
等到把吓坏的曼珠哄好,一旁趴了会儿的沙华突然问道:“老师,我以后也会掉牙吗?”
挽松老师一愣,看了会儿她的喙,回答说:“应该不会吧。”
“哦。”沙华转了转脖子,又闭上眼睛开始打瞌睡了。
挽松老师轻轻抱起瘫在地上的白色胖鸟,小心地把她放到小床上,曼珠跟在后面轻轻道:“为什么沙华每天都在睡觉呢?”
挽松老师牵着曼珠的小手离开了卧房,他微笑着说道:“因为沙华是鸮啊。”
“鸮是什么啊?”
“鸮就是猫头鹰。”
“我知道猫头鹰!我昨天在电视上看到了!它会抓老鼠!好厉害的!”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