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夜里,一股巨大的黑色龙卷风遮天蔽日的卷了过来,一阵阵的凄厉兽嚎响彻整个夜空,远处无数的黑色的影子挣扎着被扯进了巨大的龙卷风中渐渐再无声息。
遮盖了整个天空的黑色龙卷风速度渐渐加快,体积也越压越小,随着那黑色的漩涡逐渐压缩,当中一个人影渐渐的显露了出来,一身漆黑的骨甲,两只巨大的肉翼无声的扇动着,浑身上下扭动着彷如活物的黑色花纹,不错,正是多时不见的羿夕。
最后一点黑芒归入身上蠢动的黑色魔纹,那血红色的双眼也渐渐的暗了下来,羿夕轻轻握了握左拳,噼叭之声乱响,一丛锋锐的骨刺突兀蹿起又瞬间消失,苍白中泛着暗青的手掌,比起之前,似乎是更加不似人类了。
被骨甲掩住的面部看不到表情,他只是悬浮在空中定定的往正东方向看着,一直以来,他都在等待这一天,那里,似乎是有什么东西正在召唤着他。
吞噬了大批变异生物所积蓄的精力让他仰天一声长啸,双翅一鼓,他猛的朝着无尽的夜空飞了上去,身侧乌压压的云层和点点电光不停的划过,不多时,就看到了那个他一直在追寻的庞然大物。
黑漆漆的巨大城市中高楼林立,此刻显得如此的静溢,期间错落的楼宇、纵横的公路和其上散布的杂乱停放的汽车都纤毫毕现,只是少了些微生气,安静的仿佛只是一个巨大的城市模型,看起来近在咫尺,却如同倒影在水中的另一个空间一般。
如果默言在这里,她就可以认出那些熟悉的景色,那些破败不堪的高楼大厦,那些灰黑的残垣断壁,还有那些坑凹不平的残破道路和脏乱不堪的巨大广告牌,这分明是她刚到这个世界来第一站到达的地方。只是在这样漆黑的深夜里,那些漫天的红眼乌鸦、高楼上遍布的触手生物和街道上密密麻麻的狰狞怪人却是完全不见了踪影。
如果有大灾变前的老人在这里,他们更是可以认出,这个巨大安静的城市,不就是曾经明国的首都天京么?原来,这里,就是被查理教皇封印的都市,那个罪恶的起源。
一股无穷的吸引力从那个地方传了过来,羿夕的双眼愈加的血红,身上的魔纹也变换的更加繁杂了。巨大的肉翼一鼓,他无声无息的到达了整个城市的正上方,居高临下的看着。
难以抗拒的美妙味道!
只是略一停留,双眼的红芒就已经亮若星辰般让人不敢逼视,羿夕略一收翅,整个人一头朝着底下扎了下去。
轰!
静寂的夜里响起了炸雷般的轰天巨响,一层白色的波纹自虚空中冒了出来,无数的涟漪以羿夕接触的地方为中心仿佛水波一般一层层荡漾了开去,最终化成了一个半圆形的透明罩子,遮天蔽日的罩住了整个城市。
如果这就是传说中的封印,那这该是何等的大手笔,以一人之力罩住了整个巨大的城市,那这个人已然应该被称之为神了。
可是羿夕却管不了这么多,近在咫尺的美味诱惑的他天性里的那股暴戾之气勃然而发,不管不顾的,他一次次的撞向那看似轻薄实则坚固无比的封印。
轰轰轰轰轰!!!
如水的波纹轻轻的荡着,一次次化解掉了羿夕看似无比强力的狂乱撞击。强劲的阻力更加撩拨起了兽性的狂暴,仰天一声长嗷,他猛的停下了这种毫无章法的胡乱撞击。
双翅一鼓,身形急速后退,转眼就到了距离那巨大城市极远的地方,羿夕身形微侧,左手一动,一把布满狰狞倒刺的黑色大弓便出现在了他的手上。右手微微一曲,四只黑色的骨箭无声无息的从指缝间生长了出来。
搭弓,出箭。
四支黑色的长箭连成一线朝着那透明的结界飞了过去,轰隆巨响中,四支长箭几乎是不分先后的瞬间射在了一个点上。
透明的结界振荡了一下,一点黑芒自四支箭的中心点闪现了一下,但是很快那白色的光芒又流动了起来,瞬间再没有留下一丝痕迹。
又是两只黑色的骨箭飞了过来,但是这一次,将将快到结界的时候,后面的长箭却赶上了前面的箭尾狠狠的撞在了上面。
绚烂的火光自封印之上腾起,可是白光流动中,仍旧是了无痕迹。
又是一支长箭,呼啸的箭矢疯狂的旋转着带起了一阵巨型的龙卷风猛然撞了上去,可是仍旧只是给那封印增添了一丝动荡而已。
任凭羿夕花样百出的狂轰滥炸,可那看似动荡不已岌岌可危的封印却仍旧没有一丝破损的迹象。
一阵的狂躁之中,羿夕再次鼓动双翅往后退开老远,长啸一声,一支黑色的箭矢再次被他搭上狰狞的巨弓,只是这一次,一个简单的开弓动作却持续了很久,足足一刻钟的时间,那只长箭才被他射了出去。
简单到毫无花俏的一箭,比之之间技巧百出的箭技显得如此的黯然失色,但是就是这简简单单的一箭却耗尽了他全身的力气,一箭射出,羿夕整个人仿佛虚脱了般直直从半空坠了下去。
黑色的箭矢去势看起来无比的缓慢,每一个细微部分都可以分辨的无比清晰,但是这如此缓慢的甚至没有带起任何空气流动的箭矢却瞬息间就到达了那透明的结界前。
无声无息,那结界没有发生任何一点的波动和反应就仿佛这支箭完全不存在一般,而那支箭也没有发出任何的声光效果,就仿佛烧红的绣花针插进牛油一般就这样无声无息的,消失无踪了。
寂静的夜里没有再起一丝涟漪,透明的结界保持了一阵就像出现时那样缓缓的暗了下去,天地间再没有一丝痕迹能够证明那支黑色的箭矢曾经的存在了,只除了一个人。
羿夕狼狈的掉在了黑色的泥地上,夯实的土地被他砸出了一个足有一米多的深坑,全身虚脱没有一丝气力的他躺在那个大坑的底部,连那巨大的肉翼看起来都有些破破烂烂的感觉了。
天边,一丝灰白的光芒逐渐扩大,白天,眼看就要来临了。
躺在大坑中的羿夕本能的有些慌乱,白日的天光是他们这些只属于黑夜的生物所不能接触的,可是死命的挣动了几下,浑身上下仍旧是没有半分的力气,他只能认命的躺在巨大的坑底静候白日和死亡的到来。
一阵刺鼻的味道伴着一股子黑烟从羿夕身上冒了出来,仿佛被烧灼般的痛苦让他在坑底凄惨的嘶嚎挣扎起来,黑色的魔纹如水般疯狂的涌动了起来,一层层骨刺也突兀的出现又自动的裹住了他全身上下,不一会的功夫,他整个人就被裹成了一个黑色的刺球,眼看着就再也不动了。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正是中午时分的时候,那个黑色的刺球却猛的炸开了,层层骨殖不断褪去,一只苍白光洁骨节分明的手从深坑的下面伸了出来。
黑色的肉翼软软的搭在背上,羿夕有些虚弱的从坑底爬了上来,那些坚硬的骨殖不知为什么都从他身上消失不见,如今,****的身体上连那些恍如活物的魔纹都停止了涌动。
脸上的那层骨殖面具如今也消失了,一层繁复玄奥的黑色花纹覆在了清俊的面庞上平添了几分野性,眼睛也已经恢复了最幽深的黑色,他抬头看了看天光,虽然还有些刺眼,但是已经不那么让他痛苦了。
不那么痛苦了……?
他忽然感觉自己的头脑似乎是清醒了许多,先前那种雾里看花如同迷梦的感觉竟然完全消逝,站在灰色的天光下,他感觉自己就好像大梦初醒一般整个人都清明了起来。
我是谁?
他喃喃的问自己。愁眉看着自己苍白却仍附着黑色花纹的手,他好像记起了什么,一把狰狞的黑色巨弓猛然出现在了他的手上,仔细打量了一下,他摇了摇头,顿时那些黑色的狰狞骨刺都突兀消失了,比之最初,只多了两道锋利的弓翼。
轻轻抚摸着光滑却没有一丝反光的弓身,羿夕的神情有些迷茫又有些怀念。断断续续的画面不断从脑中闪过,他的神情一时愤怒又一时眷念。
“嗡——”
一声弓弦轻响,空气中一道道有如实质的波纹一圈圈传了出去。绵密悠长的声音像是猛然间打破了什么魔咒般,一段深埋的记忆猛然从心头翻滚而出。
冰冷的夜里,一个长发的女子被一个穿着白衣的男人猛然推开。
漆黑的半空中,他看到大颗大颗的泪水从那清丽的小脸上不断的滑落。
一阵揪心的疼痛涌上早已停止跳动的胸膛,可是他再怎么努力思索也想不起来丝毫的前因后果。
“羿夕——你不是说过,以后不会再离开我么……”撕心裂肺般的声音言犹在耳,从心底最深处涌上的巨大疼痛让他猛的从地上一飞冲天。
“羿夕……”低沉的声音重复了一遍这个熟悉而又陌生的名字,又一阵断断续续的记忆如水般从心头淌过。
“默言,求求你!不要杀我!求求你们……不要杀我呀……我再也不会去找羿夕报仇了!再也不会了……啊……”
“默言……”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熟悉而温暖的感觉让他确认下来,这是那个人的名字。
“默言……”他再次重复了一遍,可是仍旧想不起来这个名字对他来说为何感觉如此的重要。
一种焦躁感从心底涌出,必须找到她!
他猛的飞上半空,无头苍蝇般在灰色的天空中盘旋了一阵。不知怎么的,他甚至有一种如果找不到她就会永远失去最重要的东西的感觉,巨大的空虚感和慌乱感让他猛的朝着记忆里最后一次看到她的方向飞了过去,连身后那对他来说有着无边诱惑力的巨大城市也不管不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