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公寓的路上，苏若和苏叶一路无话。
苏叶帮着苏若刚刚把菜都拣好，门铃就响了。苏若在准备包馄饨的馅料腾不出手，于是他去开门。门外，除了受邀之人赵昀搴，裴云峥、楚尧、张铭、蔡嘉以及温言一个都不缺。苏叶一如既往的没什么表情，门外几人却是表情微妙。
蔡嘉快言快语：“你还住这？”
苏叶看了她一眼，淡淡应了声：“是。”他侧开身，让他们进来。
这时，苏若端着手从厨房出来，看到客厅里的几人稍稍愣了愣，却也在意料之中。随即道：“来了啊，你们先坐，我在准备馅料，中午包馄饨吃，可以吗？”
几人熟悉地找地方坐了，楚尧说：“那敢情好，整天吃馆子都吃腻了！”
蔡嘉走上前撸了撸袖子，“终于又能吃上若若包的馄饨了，真好！我来帮忙。”
苏若忙制止，“别，今天你们是客，谁都不要插手啊。我买了些零食还有扑克牌，都摆在茶几上，你们先消遣会儿。”说着，对关好门走来身边的苏叶说：“帮我系下围裙，带子松了。”
苏叶依言站到她身后帮她系腰间松了的围裙带子，在场的几人神色各异地看着他俩。站的最近的蔡嘉咬了咬唇，看着他们欲言又止。系好了，苏若对蔡嘉他们道：“你们先坐会儿，我去包饺子。”转身却对苏叶说：“你来帮忙。”
苏叶跟进去前，侧头看了裴云峥一眼，那一眼意味深明。裴云峥冷冷地看着苏叶走进厨房的背影，只听身边的楚尧狠狠地捶了下沙发靠背，说：“虽然以前我也知道，但今天我更加确定了一件事，那就是——我非常非常讨厌那小子！”
裴云峥不予评论。张铭冷哼一声，说：“小尧子，今天在苏若面前就收敛些，你知道的，没好处。”说着，拿起茶几上的扑克牌，“来玩一局，解解气。温言也来。”
楚尧看着张铭和温言各就各位，侧头看裴云峥，“你来吗？”楚尧想，裴云峥若不来，反正还有赵昀搴。
以往裴云峥很少参与他们的赌牌，这次却一反常态，回道：“你最好备好足够的支票。”
楚尧皱眉骂了句：“靠！”身体却乖乖移到了茶几边上。
蔡嘉看了茶几边的他们一眼，双眼不自主地望向厨房的方向。她想，刚才若若表现的是不是亲疏有别了些？
厨房内，两人已经包完了大半的馄饨。原本苏叶担心苏若的手会行动不便，现在看起来除了动作缓慢外，一切还好。苏叶侧头看了大厅内一眼，转而继续手上包馄饨的动作。抬头间，发现苏若耳侧的头发第N次垂到了脸颊边，他的肢体动作远快于思想，伸手抢在苏若之前将那缕头发拨到了她的耳后。
苏若抬起的手停在半空，她望向苏叶，眼中的讶异来不及遮掩。静默了半晌才呐呐道：“谢谢。”复又低头包馄饨去了。
苏叶刚刚伸出的那只手垂在身侧，他暗自紧了紧。看着她低垂着头，原本白皙的两只耳朵却变得通红通红的，他忽然有些激动起来。
原来，她对于他的碰触，并非毫无感觉！至少，她已经将他视作“男性”了，而非纯粹的“弟弟”。是这样吧？
苏若端着下好的馄饨出去时，他们几人牌桌上的硝烟正浓。苏若见到也参与其中的裴云峥，倒也有些稀奇。
以前聚在一起，大家都兴致好的时候会劝诱裴云峥一起玩牌，裴云峥每次都拒绝，除非难得苏若帮衬着一起劝一句，裴云峥才肯玩上两局。那时候，裴云峥四个男的在牌桌上斗智斗勇，蔡嘉便腻在温言身边叽叽喳喳；苏若就为四人添茶倒水，然后坐在裴云峥身边安静地看。她和蔡嘉两人，永远是两个鲜明的对比。那时候，裴云峥会突然侧头问苏若：“你说这把我押多少？”
苏若每次都抿着嘴笑，“你们玩的，我看到现在都弄不清楚。”
裴云峥又问：“那你说，我是押多些还是少些。”
苏若每次都微微笑，“少些。”
裴云峥得到回答便笑了笑，转回头在支票上写了个全场最小的数目扔到了牌桌中间。每每此时，楚尧和张铭都会“啧啧”两声表示不耻。苏若看过两次，即使是全场最小的数目，那也是五位数的。
今天他们就在客厅的茶几上玩，除了裴云峥坐在长沙发上，其余几人都搬了单人沙发来坐。蔡嘉不好坐温言旁边，就坐在了裴云峥旁边。见苏若过来，立马挪了挪身体让出本属于她的位置。
苏若知她用意，站在一边也没过去，招呼大家：“馄饨下好了，我也弄了几个小菜，你们趁热吃吧。”
楚尧几人原本要歇手了，裴云峥却突然抬头看她，问：“阿若，你说我这把押多些还是少些？”
再自然不过的语气，再自然不过的称呼，令苏若有些恍惚。她迎上裴云峥的目光，差点便陷了进去。她从很早以前就分的明白，苏叶和裴云峥的眼眸都很吸引人，但苏叶的纯粹干净，好似透明的水；裴云峥的却深邃悠远，似酿了千年的醇酒，也似染了罂粟的毒，那是一种致命的诱惑！
苏若忽然觉得鼻子有些发酸，她垂了眸，道：“大家随便玩玩，来去还是不要太大。”和“少些”一样的意思，所含的感情却天差地别。
其他几人都垂着头，裴云峥直直看着她，没有再说话。
吃过午饭，苏若准备外出重新买些菜回来，毕竟上午买的份量不够一桌人吃。苏叶拿了车钥匙，对她说：“你留下陪他们吧，我出去买。”
苏若说：“也好，我给你开张菜单。”
苏叶却摇了摇头，“不用，你的拿手菜我熟悉，知道要买什么。”
苏若怔了怔，看着他出门。
楚尧他们继续开始玩牌，裴云峥退了下来，换赵昀搴上。苏若在阳台上晒毛巾，蔡嘉跟了过来，看着苏若几番欲言又止。苏若知她有话要说，却也不点破。终是蔡嘉忍不住先开口道：“若若，我想和你谈谈。”
苏若忙完看向她，“好，你说。”
蔡嘉看着她平静自若的模样，只觉得心下焦躁。于是冲口就问：“你预备和云峥怎么办？”
苏若有些知道她会谈及裴云峥，却不想她如此直接。苏若靠向栏杆远眺，S市的部分景观收揽眼底。“老实说，这次回来我并不是为了‘破镜重圆’，所以，我并没有作打算。”
“若若，难道你想和他闹一辈子别扭吗？”
“别扭？”苏若转回身，很不赞同地看着蔡嘉，“你们觉得，我三年前明明白白说分手只是在闹别扭？”
“我知道这样说有些不恰当。可是若若，你和云峥两人，真的分得开吗？你们都将对方爱进了骨子里，怎么分得开？”
“嘉嘉，你和温言从小没有分开过，你不懂。”苏若转回身，看向远方，“这世上，没有谁离了谁就活不下去的，我三年独自在外生活，这就是最好的证明。曾经爱他，我用尽了力气，我都有种自己无法再爱上人的错觉……就像有的路注定没有机会再走，有的人也注定不可能再爱，曾经无法选择不爱，如今已经不能选择回头。”
蔡嘉看着她的侧脸，咬唇道：“我不明白。”
苏若说：“总之，我和他回不去了。”
“若若，温言曾经告诉过我，这世上最残忍的一句话，不是对不起，也不是我恨你，而是……我们再也回不去。”
苏若闭上眼，好半晌后才睁开，脸上带着一种蔡嘉无法读懂的表情，苦涩、无奈、痛心或者悔恨。她说：“嘉嘉，我从来没有对别人说起过，云峥他犯了错，其实，我又何尝不是呢。”
“什么？”蔡嘉看着她转过头来，隐隐觉得接下来听到的会是她、甚至他们都不愿听到的。
苏若竟笑了笑，说不出的苦涩。“我出国的前一晚，和别人在一起。”
尽管她说的隐晦，蔡嘉这时候却一下子明白了。她的心一提，抓着苏若的胳膊直问：“是谁？他是谁？”
苏若紧抿着唇，看着她只是摇头。
“你袒护他？”蔡嘉一激动，稍稍扬了声，“若若，他到底是谁？你不是自愿的，是不是？！”
苏若闭了闭眼，声音艰涩，“不……”
“不要说了！”蔡嘉打断她，“我什么都没听到，你做的傻事我一个字都没听到！我不会告诉……”蔡嘉突然注意到苏若看向自己身后的目光，她猛地回头一看，裴云峥赫然站在阳台入口处，静静地看着她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