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若低着头一走出机场就感觉有些冷，下意识地双手环抱双臂试图攒积温度。身旁来来往往的过客都穿了外套，更甚者还穿了线衫毛衣，她却只穿了一件雪纺长袖，又不是铜人铁人，不冷才怪。无意理会旁人各种含义的目光，她径自拖着行李箱走去出租车等候区。
虽然已身处机场外面，身边却依然上演着一幕幕喜悦的重聚和悲伤的别离。这次回国，苏若没有通知谁，就连最要好的姐妹也没告诉具体航班号，因为害怕闹腾。
等候出租车的人群队伍排了长长的好几个转弯，苏若跟在队伍最后，觉得有些吓人。不出几秒，她的身后又排上了人，她不是“最后”了，心里突然就有些平衡了。
突然听到有人大声喊她的名字，声音有些耳熟，抬眼看去，一辆路虎揽胜停在马路对面，几个熟悉的面孔趴在车窗看着她，而喊她的那妞就站在车门旁向她双手齐挥，非常招摇。苏若抿了抿嘴，如此这番实在不好装作不认识，只能硬着头皮在旁人的目光洗礼下走了过去。
“若若！”苏若刚走到车边上，那妞便来了个结实的熊抱，“你可回来了，想死我了！”
苏若被勒的脖子发麻，有些招架不住，“其实，你可以不用这么想我。”
“那还是姐妹吗！”蔡嘉放开了她一些，双手却依旧挂在她脖子上，“你怎么才穿这么点？不是最怕冷吗？”
苏若刚想开口，就听车后座有人抢先说话了，“苏若是习惯了国外的四季入春，应该没料到这里天气会这么吧。”
苏若转过头去看他，冲他笑，“好久不见了，楚尧。”
楚尧冲她眨眼打招呼，“三年确实不短啊。大小姐，你再不回来，有人可是要按耐不住追过去了啊！”
他说的似有深意，苏若却是仿若未闻，只莞尔一笑。蔡嘉及时道：“若若，是不是珀斯的气候和食物很养人？三年不见越发清丽靓人了啊！”
“嘿，蔡嘉，你去试试就知道了，保准三年下来也大变样。”楚尧趴在后座的车窗上咧嘴笑，“圆脸粗腰大块头！”
“去！你去了就变成络腮胡子大块头！”
“那也不错，那叫健壮不羁有安全感，女人喜欢着呢！”楚尧说着，还不忘向苏若挤眉弄眼。
“自我感觉优异！我就不会喜欢你，哭吧你！”
“所以说嘛，你也许投胎投错了性别。你还别说，如今苏若一站旁边，这种感觉更加明显强烈了啊。”
蔡嘉气的不行，双手一叉腰，与他杠上了，“什么感觉，你倒给我说说！”
楚尧叹了一声，故作为难，“其实我本不愿戳你痛处，但你非要我说，那我再也不好拂了你的意。”他煞有其事地顿了顿，接着道：“你看，你穿了飘飘长裙也及不上人家苏若穿简单的牛仔裤有女人味，是男人……不，只要是个人都会注意到这一点。”
“你！”蔡嘉跺脚干瞪着他，却是词穷无力反驳，于是求助车里驾驶座的人，“温言你听听，他挤兑我！”
驾驶座上的温言拿眼斜了后座一眼，有警示的意味，转头温和地笑着对蔡嘉道：“嘉嘉的好我懂了就好。”
楚尧趴着车窗翻白眼，蔡嘉却听了脸色立马晴空万里，“还是温言最好！”转过头对楚尧“哼”了一声，不再与他做口舌之争。
“好了，站了那么一大会儿不累么？快上车吧，可别让其他人等急了。”温言说。
楚尧下车帮苏若将行李放进后备箱，蔡嘉对苏若不好意思地笑，“瞧我，若若快上车吧，还有几人可都在张铭的馆子里恭候你呢！”
苏若上了后座与楚尧坐一起，车上的暖气立马让她回温不少。想了想，她说：“坐一趟飞机有些累，我这还风尘仆仆的，要不改日？”
蔡嘉在副驾座转回头，“那怎么成！张铭他们可早早地就等着了啊，你主角不去他们还不连夜杀去你家！”
楚尧在旁道：“苏若，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刚下飞机累一点是肯定的，可这是要去和一群发小见面聚聚，就吃个饭而已，不会再劳累你的。况且，另外几人只听我们说你今儿个回来，却不知你根本连我们都没通知，你说，要是他们知道了，等会儿会怎么闹腾你！”
蔡嘉对楚尧下巴一抬，褒奖道：“你今天也就这番话有点人样。”
楚尧头撇向另一侧，重重道：“我呸！”
苏若心知自己理亏，仍力求生机，“我这不是通知嘉嘉了吗。”
蔡嘉看着她瘪了瘪嘴，道：“若若，你不会忘了你其实只告诉了我归期吧，是我和温言辛苦地向航空公司查了今日珀斯飞回来的航班。”
苏若说：“应该不辛苦吧，以温言的能力，小菜一碟才是。”
楚尧说：“今日从珀斯飞回S市的有两班航班，早上五点到港的一班，还有现在五点三刻到港的一班。”
苏若抿了抿唇，虽然心中猜到了答案，依旧问：“你们该不会早上就来等过了吧？”
楚尧和蔡嘉难得思路一致，异口同声地肯定道：“没错。”
苏若有些感动，驾车的温言此时开口：“苏小姐，看在我们仨勤勤恳恳守株待兔的份上，就赏脸一起吃个晚饭吧。”
苏若微笑，轻声道：“其实，我挺想你们的。”
楚尧仰头对着空气吹了一记响亮的口哨，愉悦道：“赶紧的，发个预报过去，咱苏小姐可要在一刻钟后莅临裕华楼了！”
“我来我来，短信伺候张铭。”蔡嘉不由分说按起了手机。
看着他们依旧和三年前离开时一样的相处模式，苏若觉得心暖。国外再繁华，也比不上有一群熟悉的、懂你的人在身边。
他们这群人都是从一个军区大院出来的，不是爷辈当过军区首长，就是父辈还在军中任职军官，大人之间都知根知底。说起来，楚尧、蔡嘉他们那一群人才是真正的从出生开始就抬头不见低头见的青梅，苏若和她弟弟是在她五岁那年才搬进的那个大院。
弟弟啊……三年前的那一天之前，那个人确实还是弟弟。可是那天之后，苏若已然不知将他如何定位。
苏若还顾自沉浸在思绪中的时候，车子已经驶入裕华楼停车场。苏若依稀回顾刚刚经过的地理位置，疑问：“裕华楼不是在新明街上吗？这是搬了？”
楚尧笑：“要是你在张铭跟前这么说，他还只能憋屈郁闷。要是蔡嘉在他面前这么说话，那小子说不定就出声吼她了。”
走在前面的蔡嘉回头，“他敢！”
“嘿，你问温言，张铭他敢不敢。”
蔡嘉“哼”了一声回头，也不问身边的温言，却也不再理他。温言安抚性质地揉了揉她的头顶，蔡嘉立马有了笑意。
苏若想了想，那就只有一种可能。半开玩笑说：“是我脑子不灵光，开分店扩张了竟说成是搬店址，等会儿你们可不准在张铭跟前提起啊。”
“说了他也不会怎么着你，好歹你是他曾经的初恋兼暗恋对象啊。”
苏若没想到楚尧还会提起这么一遭，有些哭笑不得。那都是初中时候的懵懂事情了，谁没有过青春年少呢。
蔡嘉却兴头正起，转过身来倒退着走路，“你不提我都快忘记这事了。其实那时候我很纠结，既然他一直暗恋若若可为什么不表白呢？后来据我分析，他是深知自己不敌云峥，所以趁早回头是岸……”
蔡嘉还在说着什么，苏若已经听的很懵懂了。“云峥”这个名字，已经够让她反应一阵子了。
“若若？”
苏若似乎听到有人唤她，回过神的时候发现他们已经走在包间的过道里了。蔡嘉在前方几步的位置停了下来，脸上有些担忧地看着她。苏若一时有些茫然，“嗯？”
蔡嘉有些欲言又止，温言站在她身边，楚尧站在苏若身边，各自无话，却都看着苏若。苏若突然明白了蔡嘉的犹豫，明白了温言和楚尧的无言。都是因为在担心她吗？可是，都过去这么久了，还有什么好担心的，不是吗。
她想开口说“一切都过去了”，蔡嘉却先道：“若若，今晚你不用顾忌什么，放松就好。云峥昨天飞去法国参加为期一周的时装节，今天才得知你要回国的消息，所以今晚他不在。”
蔡嘉的声音清脆婉转，回荡在寂静的过道里，也荡进了苏若的心头。不知是因为她话中“今天才得知回国的消息”，还是另一句“他不在”，苏若感觉心头一松，先前对这顿晚饭的些许忌惮陡然间消散了去。
蔡嘉伸手往旁边拧了门把，率先进入。原来她所站的位置正好是他们要去的包厢的门口。温言随后进入，苏若随着温言，却听已经入内的蔡嘉吃惊地低喊一声：“云峥？！”
苏若只觉心头咯噔一下，随即站定了脚步。她正好走到门正中，身后的楚尧走到了身边，将她彻底暴露在包厢内所有人的视线范围。
她垂着眸，只听一个无比熟悉的声音道：“是顾忌我吗？那我是否该说声抱歉，或者……离开？”
一时间，四下寂静无声。苏若心下微微一叹，却不知该叹这里的隔音效果一般，还是该叹这人的耳力非凡。她抬起眼眸准确地与说这话的裴云峥对上，微微一笑，“不用，大家都好久不见了，难为了大家要为我接风的心意。”
裴云峥闻言也不说话，一双深邃的眼眸只静静地注视着她，其中的感情太深太复杂，苏若侧了头不再留意。
里头有人开口：“呦，苏小姐出了趟国果然比以前感性许多啊，敢情是占了老外的热情澎湃啦！”
有人在她背后推了她一把，苏若不得不顺着力道走进去几步。她转头看楚尧，他已经边冲她挤眼边走过去，大喇喇坐在了长沙发上。
苏若随意扫了眼这间包厢，很大，有三个房间的面积，一间放了圆形餐桌，一间摆置了多人沙发和茶几，另一间摆上了K歌的音响设备，环境非常上档次。她注意到，就裴云峥一个坐在了单人沙发里，其余几人都窝在一组长沙发上。她垂眸一笑，抬眼望向坐在扶手背上的张铭，未来得及接话，就听旁边另一人缓缓道：“小铭子，我对你前一句保留意见，后一句就不敢苟同了。”
苏若转眼看向说话的赵昀搴，温和亲切地唤了声，“昀搴哥。”
“诶，怎么着，明明是我先跟你搭话的，怎么你却先把他给叫上了！”张铭叫嚣。
蔡嘉坐在温言身边，从茶几上的水果盘里捡了颗小番茄往嘴里塞，不耻：“张铭，我看你不是计较若若先叫了谁，而是计较若若那一声‘昀搴哥’把人都叫酥了，眼红着吧？”
张铭斜睨她，“什么时候你成我肚子里的蛔虫了！”
“啊呸！”蔡嘉继续不耻。
“嘉嘉！”苏若无奈地制止她的胡言乱语。
“快说，怎么张铭的后一句就不敢苟同了？”楚尧似乎还对赵昀搴的话感兴趣，开口将话题绕回来。
赵昀搴比在场的所有人都年长一两岁，与温言的平静温和、裴云峥的冷漠淡然不同，他打小说话做事就很稳重，苏若一直觉得他是这群人中最有兄长感觉的一位，很可靠。
此时见他一手拿着高脚水晶杯，醇厚的红酒随着他手的动作轻轻摇曳，一手搭在沙发后背上，下巴朝苏若一点，道：“看看咱们纯情的小苏若，哪里和热情奔放沾边了。”
“噗！”张铭最先嗤笑出声，“抱歉抱歉，我收回前言，苏小姐如今走的可是清纯学生风啊。”
苏若似懂非懂，注意到楚尧上下打量她的视线，她低头往自己身上一看，西瓜红的娃娃袖雪纺衫，藏青色的牛仔铅笔裤，一双经典款的白色耐克板鞋。反观眼前这几位，不是商务休闲风就是魅力不羁的style，连活泼好动的蔡嘉也是一袭香奈儿的长裙飘飘，一看就是名门丽媛。苏若恍然，无奈耸了耸肩，“啊啊，你们就对我这个游学归来的纯情学生不耻吧。”
张铭乐了，“得！那敢问纯情的苏小姐，游学生涯可还结束了？”
苏若点了点头。蔡嘉接话：“怎么，张铭，你是要给若若安排高职吗？”
张铭瞥了眼身边单人沙发里的人，缓缓道：“不说我这庙堂太小入不了苏小姐的眼，即使入了眼，怕有人也是不愿意的。”
蔡嘉自然听明白了张铭的深意，收敛了些，看了裴云峥一眼便不再说话。
苏若觉得这时候要说些什么，裴云峥在此时率先起身，淡淡道：“入座上菜吧。”
蔡嘉走过来拉住苏若的左手一起入座，她一边挨着蔡嘉，另一边的座位却迟迟没人坐上来，最后有人落座的时候，她有一种“早就料到”的感觉。那人身上隐隐传来的海洋风香水味，遥远而熟悉，不用侧头她也知道，坐在她右手边的除了裴云峥，还能有谁。
席间，大家都向苏若聊了各自的发展和近况。温言的益光软件、裴峥言的云若传媒以及赵昀搴的群立光电三家公司早在三年前就已上市，如今都已跻身全国百强企业，发展势头迅猛。楚尧在S市最昂贵的地段经营了一家酒吧，生意如火如荼。张铭的裕华楼开满了好几个黄金地段，他除了经营饭馆外，还在裴云峥的云若传媒隔壁开了一家高级商务会所。蔡嘉则是在温言的软件公司做帮手，两人计划在年底订婚，然后挑个好日子尽快完婚。至于今晚没能出席的唐苛唐副团长，则还在省军区进行着神秘而艰苦的特种部队生涯。
苏若认真听着，却没有接过话。蔡嘉不放过她，“若若，我们都向你交代了近况，好歹也说说你自己吧。这三年联系不上你，偶尔等来你的email也不过寥寥几句，真是伤心！”
苏若正在喝水，闻言无奈放下水杯，“你们想听什么？”
“全部。”蔡嘉、楚尧、张铭异口同声。
苏若侧头想了想，缓缓道：“三年里，穿梭在不同国度不同城市里，每天看到不同的风景，遇见形形色色的人，我以为我会喜欢这样的生活……”苏若不自觉地停了下来，发现一桌子人都严肃地看着她。她换上轻松的语气，牵起一笑，“其实我发现，国外的生活再精彩，那也是别人的生活，与我苏若无关，我啊，还是喜欢不上啊。”
张铭摇了摇手中的拉菲红酒，看着她，“所以回来了？”
苏若一笑，“是不是有点窝囊？”
张铭喝干杯中的红酒，没有理会她。
其实，苏若这次回来并不如她所说的那样。早在一个月前，她的Email里就连续收到来自S市军区医院任职的邀请，三天前，她更是收到了另外的邮件。
苏若这时候才坦言：“军区医院刚收了一名伤员，需要动刀的情况与我三年前主刀的一例很相似，因为手术难度颇大，院方希望我出面协助。”
此话一出，一桌子的人都有些沉默，似有顾忌。
赵昀搴率先出声，开门见山：“你的手好了？”
问完，除了裴云峥以外的其余人都紧紧盯着她，等待她的回答。
苏若抬起空无一物的右手，出人意料的平静，“如你们所见，我只能做做起码的握筷子这种小事了，怎么可能再动手术刀。”
蔡嘉咬了咬下唇，“若若，那你还……”
苏若将右手放下搭在蔡嘉的手上，似有安抚之意。斟酌了片刻，她才道：“若伤员不是唐苛，我想我还不会这么快回来。”
此言一出，全桌的人似都被惊到了。楚尧率先低喊出来:“什么？那小子受伤了？！”
“严重吗？现在怎么样了？！”蔡嘉忙担心道。
赵昀搴倒还镇定，“先不用急，如果唐苛现在的伤势实在棘手，小苏若也不会这么镇定地坐在这儿和我们吃饭了。”
此话一出，各人似是都隐下了些担忧。
“我和院方通过电话，大致了解了唐苛的伤势情况，左胸中了一枪，其他各处有些皮肉伤。院方已经做过急救，一时不会有大碍，只等我明日去了再做后续治疗。”苏若顿了顿，“至于伤势来源，院方没有透露，我也没有多问，我想唐苛本身的职业就注定了其保密性质。”
裴云峥这时却道：“这么说来，倒要感谢唐苛了。”他的话没有说全，众人已然明白他的话意。他的意思是，苏若这次能够自愿回来，倒还多亏了唐苛受伤。
苏若动了动唇，终是没能想出该怎样接话。
一顿饭吃的还算顺利，却绝谈不上愉快。裴云峥本就话少，但凡他开口，苏若就会显得有些迟疑，气氛有些冷场。
吃完后，大家从饭桌转去了沙发边茶聊。蔡嘉在另一头摆弄了一阵音响设备，走回来说：“要不咱们去张铭的会所坐坐？这里挺没意思的。”
温言拉了她坐在自己身边，“乖，这个风浪口上，我们可以去楚尧的酒吧转转。”
蔡嘉瘪了瘪嘴，“今晚就算了，若若不喜欢去喧闹的地方。”
张铭斜眼睨他俩，“哎吆，我那会所就那么不招您两位待见呢。”
楚尧道：“不招待见的怕是另有其人。”他朝张铭挤了挤眼，“谁让你那高级会所尽吸引一些达官贵人呢。”
张铭“切”了一声，也不在意。
苏若听出了其中另有内幕，问了句：“怎么回事？”
张铭耸耸肩，“没啥大不了的事。最近本市查处贪官污吏的力度有些大，不巧我的会所被现场逮捕了几名市委官员，有些敏感。”
苏若离开了三年，自是不能了解S市如今的政治局面，但也懂得其中的利害可轻可重。“看不出来，如今市政府还蛮给力的。”查处官员什么的，至少明面上很像那么回事。
楚尧不屑道：“屁哩！全是检察院在兴风作浪！”
苏若有些惊讶S市的检察院倒如此能耐，想着今后一时半会儿要生活在S市，总要了解下现下的局势。于是问：“兴风作浪什么了？”问完好半晌，才发现各人表情不一，竟突然有些沉默。
挨着苏若右手边坐的裴云峥此时开口，“与其说检察院兴风作浪，倒不如说里面的某些人带动的某些势力在为所欲为。”
苏若侧头看他，发现他正目不转睛地注视着自己，其中眼神中的涵义深邃不明。苏若想问他“什么意思”，蔡嘉却起身过来拉了她往包厢外走，“若若，陪我去洗手间。”
苏若直觉地皱了皱眉，“这里面不是自带了洗手间？”
“我喜欢去外面的，一大帮大男人在，多不方便！”蔡嘉说。
蔡嘉刚拧开门把，门就从外被猛然撞开了，连冲带摔撞进来两个人。就听她“啊”了一声身体往后倒去，苏若站她身后，及时抱住她两人才勉强站定。苏若望向地上厮打在一起的两人，发现形势一边倒，仰躺在地的那人只有被打的份，根本无力还手。有利的一方跨坐在对方身上，苏若瞅见他拳头正要狠狠挥向对方脑颅时，出于曾经医生的本能，她低喊了一句：“不要打他头！”
那人似是听进了苏若的话，千钧一发之际竟改变了拳头挥去的方向，重重一拳落在对方脸上。那人嘴里吐出一口鲜血，溅在苏若脚边。
事发突然，眼见这一幕着实吓了苏若一跳，但出于曾经的职业素质，她面上却很镇定。而身边的蔡嘉牢牢抱住了她的胳膊，隐隐有些颤抖，似是真的受惊了。
在场几人都是见过世面的，没有太大反应，依旧维持先前的姿势坐着。温言脸色不善地走过来，将蔡嘉抱进怀里，上下打量，“有没有怎么样，嗯？”
蔡嘉缩在他怀里，一个劲摇头，半晌后才回答：“没……没事。”
苏若抿了抿嘴，一颗悬紧的心这才缓缓回落。转眼间，对上了裴云峥沉静的双眸，其中似乎也有担忧。此时却听有人喊：“苏若姐？”
有些耳熟的声音，苏若循声望去，竟是两位“不速之客”中占优势的那一人。此刻他已撇下昏死过去的那人站起身，抖了抖身上的外套西装，朝苏若扬起灿烂一笑，“苏若姐，竟真是你！”
苏若从没有想过会以这种方式碰上自己的熟人，“张扬？！”她抿了抿嘴，上下打量他一番，又瞥了地上的人一眼，这才犹豫着开口：“你这是……”
张扬是个二十五岁的阳光男生，正值大好青春。他似是明白苏若要说什么，也不避讳，“啊，我这不过是帮忙做做打手，清理一些杂碎而已。”他意味不明地笑着，朝苏若身后的门口努了努嘴。
苏若隐隐有些预感，左胸口的心跳开始不规则地加速。她迟疑地缓缓回身，正如预感到的一样，就见门口站了一个白衬衣黑裤子的男生，一如记忆中那样双手插袋，平静淡漠地看着包厢内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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