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艘快船在前,除了李子男、褚自钧还有像老厨子那样年级大的人留在了海蛇号上,其余的人都被分到了四艘快船上。秃子一边嘬着酒壶,一边咒骂着白维不该出这馊主意,原来李子男为了能让海蛇号速度更快一点,命令将船上所以暂时用不上的东西都扔到了沙海里。首当其冲自然就是二十门佛郎机炮和无数的弹药,通通都被推进了海里,埋进了沙子中,那些火炮就是秃子的命根子。面对秃子的指责,白维也只能无奈的摇摇头。
阳光不停的打在水面上,晃着大家的眼睛,三十多号人不停地向前划着桨,可关键是没人知道该往哪个方向划,李子男只是命令他们一直向前,这样至少比待在原地等死要好得多。
就这样,大家不停歇的划了一天又一夜,都想着快点驶出这片魔鬼之海,可是眼前的世界似乎永远定格在了沙地,海水,天空三个层次上,而他们只是在了无边际的世界中绝望挣扎的人。每个人的配给水变得更少了,大太阳下汗液直下,每个人都口干舌燥。
终于大家爆发了,没人愿意再顶着毒日头,去划那连条航线都没有的该死的快船。秃子和瘦高个一起躺在望楼下的阴影处,白维看到秃子伸出舌头照着瘦高个冒着汗液的手臂上舔了一下。
瘦高个一脸茫然,问道:“你作什么?”
秃子呸了两口,骂道:“娘~的!比海水还咸!”
好多水手纷纷下海,希望能在海里找到点海藻、海鱼之类的生物,可是这真是片死亡之海,除了砂石,什么都没有。一些人在帆布影子底下堵着骰子,现在已经没人在乎铜钱了,他们用的赌资就是每个人每天分到的配给水。
李子男站在艉楼平台前,看着下面病怏怏的那帮船员,心里也是焦虑的很,已经只剩下一天的饮水了,但现在看起来毫无找到死海皇城的可能,如果找不到,他们势必会渴死在这里,难道海蛇号最终的命运也只是沉没在这片无名的沙海中嘛!
白维看着已经被收起来的帆布,他站起来,走到帆布边,用手摸了摸,帆布的材质似乎是一种蔑麻细密的编制而成,上面还刷上了一层桐油,白维吐了口唾液试了试,似乎是不透水的。一个想法油然而生,这还是大学时在一部航海电影上学到的。
白维跑上艉楼,将自己的计划全部告诉了李子男。
李子男觉得真的是莫名其妙的想法,也不知道眼前的这个男的是什么来历,总觉得他奇奇怪怪,不像是一个普通的水师兵。
李子男瞪着他说道:“什么!你要拆了我的风帆,那怎么行,佛郎机炮我可以扔掉,但是风帆拆掉了,海蛇号该怎么返回飞龙寨?!”
白维:“大小姐,你出去看看,他们都要渴死了,我们现在都走不出死亡之海,留着帆布又有什么用呢?”
李子男:“那也不行,谁知道你说的这个什么鬼办法有没有用!”
白维:“你不答应我也得试试”,说着径直离开了李子男书房。
甲板上白维和秃子、瘦高个还有太监几个人说了半天的海水蒸发原理,所有人都是似懂非懂的状态。只有瘦高个一个劲的点着头,似乎是听明白了,他说道:“是不是只要接一盆海水放在太阳底下,等它蒸干了,就成了我们能喝的饮水啦?”
褚自钧问道:“要是蒸干了,不就什么都没有了吗,还怎么喝?”
白维接话道:“所以重点就是,我们要在盆上盖上一片帆布,密封好,这样饮水就会聚集到帆布上,顺着帆布流到杯子里,懂了吗?”
太监急着说道:“你还在这废话什么,赶紧试试啊!”
白维:“我可不敢,你们家大小姐可说了,要是动她的帆,就把我埋沙里去!”
秃子:“就现在这样,还不如把我埋沙里去呢!”,说着不管三七二十一,拿着把匕首割了一大块帆布下来。
白维用一个陶盆装了小半盆的海水,又将自己的陶杯放在盆中央,用帆布将整个盆口封住,又用手指在杯口的上方将帆布点下去一点。
甲板上的人都围过来看着这个水师兵在玩着什么花样,口口相传都说他是变戏法的,能变出饮水来。
阳光炙烤在帆布上,过了一会儿,果然帆布上面布满了水珠,又逐渐顺着帆布角度汇聚到帆布最低点,也就是杯口上方,一点点水就这样落进了陶杯中。瘦高个时不时就要看看里面的情况,白维一直让大家耐心等待,眼看已经过了正午,瘦高个一下子按耐不住,揭开了帆布。果然下面的陶杯中已经汇集了小半杯的水,秃子眼疾手快一下子端了起来,众人都盯着他,秃子将陶杯放到嘴边,抿了一口,咂咂嘴,接着一饮而尽。
众人都问他还有没有咸味,秃子摇了摇头,立马又将陶杯放了进去,学着白维的样子盖了起来,瘦高个也立马行动起来,自己扯下片帆布有样学样。没多会,两面主帆都被渴极了的水手们给分光了。
就在这时,李子男和褚自钧信步从艉楼上走到甲板来,李子男也没有要惩罚这些割掉了风帆的水手的意思。
她将手中的水罗盘放到了一侧的护栏杆上,水罗盘的指针来回晃悠了几下,固定在了一个位置上。她向着太监说道:“航向东南以东,乙未针路。”
太监问道:“死亡之海里不是用不了水罗盘吗?”
李子男:“谁说不能用,你自己看看”,太监看了看水罗盘的指针,又抬头看了看太阳的方位,确实没错,正南正北。
李子男手里拿着一张海图对着众人说道:“弟兄们!我已经找到了死海皇城的位置,就在东南前方的不远处,只要你们再划上两天的快船,我们就能到达那里,到时候黄金珠宝你们想拿多少就拿多少!”
大家听了这个消息都充满期待的站了起来,可是又不太相信,李子男看了一眼褚自钧,褚自钧站了出来,对着大家说道:“对,皇城就在这附近,少则一天,多则两天我们就能到达!”
水手们听到连守陵后人都这么说,立马欢呼起来,有人说着:“到了皇城,宝贝可以不要,但肯定要喝上饱饱一肚子的水!”,“大家待会都使出全力划起来,争取明早就能到皇城!”
甲板上都摆着制水用的盆盆罐罐,太监站在船头,握着手里的水罗盘晃了晃,奇怪的是指针一点都不动弹了,太监看了看李子男,算是明白了,大家根本就是被大小姐给算计了。
快船上大家一起奋力划着桨,将海蛇号在海面上拖着转了个大弯,瘦高个向着白维问道:“你说大小姐是不是在骗我们,根本就到不了死海皇城!”
白维:“不能吧,人那图上都标了,守陵人也说了,还有假?!”
其实好多人也是将信将疑,只是在目前的处境下,有条方向总比什么都没有强,大家也都卯足了劲划着桨。靠着白维制水的法子,大家勉强的支持着自己的体力,好多人已经开始晕厥,一连硬撑着走了两天两夜,已经有人开始脱水死掉了,更多的人开始迷糊起来,再也不愿意动弹了。
白维抱着自己的制水罐子,可惜的是这样的办法形成的水实在太少,连自己流出的汗都补充不了,之前好多水手已经开始喝上自己的尿了,可现在白维连尿都没有了。白维掀开帆布,用舌头舔着上面的水珠子,就在这时听到望斗上的猴子喊道:“前面有村庄!前面有村庄!”
起初大家还都没在意,可是猴子一直不停的嚎着,大家站在船舷一侧,果然看到前面出现了一座山峰,半山腰上隐隐的有几户人家,还能看到袅袅的炊烟。只是看起来并不像是皇城,可眼下皇城已经不是最主要的了,有人家就会有水源,有水源,大家就都能活命了。
太监和秃子招呼着大家下到快船上,连那些已经在地上半死的人此刻都挣扎着爬了起来,太监吆喝着号子,大家应和着一点点向那边的山峰靠过去。
从正午一直到夕阳西下,也不知道已经走了多远,但看起来那座山峰,那个村庄仍然在之前的那个位置上,也没有变得更远,但更没有显得更近。
老厨子毕竟年纪大,经的事多,他颤巍巍说道:“海市蜃楼,那只是海市蜃楼!”
其实好多人早就已经怀疑了,只是不愿意说出来,将这唯一的生存希望打破,水手们开始躁动起来,大家纷纷摔掉手中的木浆,咒骂着眼前的一切。快船头边一个年轻的水手显然已经开始崩溃,他举起自己的鸟枪,胡乱的指着船上的其他人。大家都慌了起来,大喊着让他冷静下来,可是这个年轻人深陷的目光已经处于癫狂状态,不断的重复着:“我要回去~~我不能死在这里!我不能死在这里!”
老厨子站起来,慢慢的走向年轻的水手,语调平和的说道:“冷静,冷静,年轻人!放下鸟枪,你自己懂得,别害死你自己,相信大小姐,她会领着我们出去的!”
年轻人痛苦的哭泣着,摇着头说道:“回不了的,我们会死在死亡之海里!”,话才说完,他扣动了扳机,铅弹打在了老厨子的腿上,与此同时,又一声枪响,年轻人后脑勺中了一枪,栽倒在海中,白维看到瘦高个目光坚毅,收起了自己的鸟枪。
大家返回了海蛇号上,船医早已被海水冲走了,整条船上只剩下老厨子自己会点草药的知识,现在只好胡乱的帮他上了点药,包扎了起来。
白维看到海面上漂过来什么东西,大家马上凑到船舷边看过去,有人游了过去,是一株没人认识的植物藤蔓,看起来深褐深褐的,似乎还是活的。
白维看着艉楼上的李子男说道:“有植物漂过来,那附近一定有陆地。”
白维的话让大家又看到了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