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点半,图书馆内的学生们依然没有散去。五楼自习室的隔间中,兰娅等人一人面对着一杯柑橘茶,气氛凝滞地在桌边坐着不动。
读完学生档案之后凯迪尔的情绪就很是不好,大家想方设法才把凯迪尔稳住。其他人受到影响,也没有刚拿到档案时的好心情了。一开始他们也明白追查的结果可能不尽人意,所以包括凯迪尔在内,大家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是谁也没想到档案带来的冲击会如此之大。
凯迪尔并没有告诉大家在雅西尔和奥菲尔的档案中究竟看到了什么,大家也没有问。凯迪尔没要求自己一个人静静而是和大家坐在一起,这种情况已经很不错了,这说明尽管心情依然不好,但他已经冷静了下来。
就在这持续的静默中,若翩鸿霍然起身。她走到房间的一侧推开窗子,神色不定。
“怎么了,翩鸿?”兰娅问道。
若翩鸿摇摇头,若有所思地在窗边踱了几个来回,最后只道:“没什么。”
泠钗是不会把衔钰单独一个人留下的,也太不可能会带着衔钰一起去见院长,最有可能的就是泠钗拜托其他人把衔钰送到他们这儿。现在也差不多该到了。若翩鸿应院长要求待在凯迪尔身边,不好自己离开去找衔钰。列西想了想,说道:“衔钰应该被送来了吧?不如我去一楼大厅看看。”
“大家都去吧,顺便问问外面的情况怎么样。”沉默了很久的凯迪尔主动开口道。
其他人并无异议,大家一起来到了一楼大厅。学生们多数集中在一二楼,各干各的事情,似乎与往日并无不同,只是主修武技的学生们都配带着武器,主修魔法的学生们则换上了法师袍,一目了然,似乎只要一声令下,学生们随时都能冲出去大干一场。
一路上没有遇到任何特殊情况,倒是遇到了不少熟人。正当大家准备走出图书馆时,之前来找凯迪尔和若翩鸿的一名教授带着面露焦急之色的武技老师卡顿走了过来。
“是若翩鸿小姐吗?很抱歉,你的妹妹……失踪了。”卡顿教授说道。
“什么?衔钰不见了?!”一时之间,所有人都大为惊讶,相顾失色。若翩鸿立刻道:“教授,能把详细的情况说一下吗?”
卡顿教授点点头,忍着愧疚把自己答应泠钗的托付和发现衔钰走失前后的事细致地讲了一遍。本来衔钰一直不声不响地跟着他,卡顿不知道该怎样和小孩交流,一路上也没怎么和衔钰说话。后来两人遇到其他教授和学生夜巡队,于是卡顿过去问了一下学院的情况。
开始衔钰还在他身边,没想到等卡顿结束交谈时衔钰居然就不见了。卡顿动员了周围的学生和教授,找遍了附近也找不到衔钰的踪迹,只能让那边继续找,这边他过来把事情告诉若翩鸿。
听卡顿说完,大家看他的目光都有些不善。无论如何,衔钰走失都有卡顿教授疏忽的责任在。卡顿自己也明白,所以非常努力地做出了弥补,但最后的结果,实在是很蹊跷。
离卡顿最后一次看见衔钰到后来发现衔钰不见了,前后满打满算也没超过十五分钟。一个小女孩能走到哪儿去呢?再说衔钰并不是特别贪玩的孩子,对学院也有一定的熟悉,应该不至于迷路。那么多人一起找衔钰,听卡顿教授的说法,该找的地方都找了,而且参与寻找的人基本都是修者,衔钰一个小孩子不可能逃得过他们的搜寻。
按照卡顿的说法,衔钰一开始情绪有些不安,他以为是害怕的缘故还安慰了衔钰一下,后来他以为衔钰没事了,也就没多想。
“对了,在钟塔下面,我发现了这个。”卡顿说着取出了一个大约两寸高的白玉小瓶,一看造型就能看出那明显是东方的东西,而且即便是对东方器物没有了解的人也能看出它绝非凡品。
“是衔钰随身带着的。”若翩鸿瞳孔微缩,接过玉瓶,轻声道。她打开瓶塞检查了一下,里面是空的。
“请立刻带我们去钟塔。”此时没有时间追究卡顿的疏忽,找到衔钰才是最重要的,若翩鸿看向卡顿,不容置疑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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瑟洛齐看着安静坐在面前的东方仙人。
她有年轻女子的容貌,黑发、黑眸、紫衣,并不惊艳,也不寡淡。她的神态端庄之中不失灵动,目光平和,气质亲切自然,令人舒服至极。如果不是事先知道,他不会相信她是一位地位与诸神相当的仙人。
此前虽然一直与诸神和踏上成神之路的强者多有关联,但这是瑟洛齐第一次接近一位地位与力量如此接近诸神之人。身为一介普通人却要与本不属于人间的力量直面,瑟洛齐心中可谓五味混杂,只能将多余的情绪摒弃,谨慎应对。
他和院长都未曾完全确定泠钗和若翩鸿这两位仙人会在日渐紧张的局势中扮演怎样的角色,原本与仙人的交流并不应该在这时进行,也不该由瑟洛齐这个与成神之路并不相关的人出面与仙人接触,但教廷居然把主意打在了凯迪尔身上,情势突变,容不得他们再慢慢试探了。
好在院长和仙人已经达成了共识,泠钗亦很干脆,见面之后,立刻就瑟洛齐最为关心的问题做出了解答。
“这么说,她是不能在这具身体上复活的。”瑟洛齐神色略微疲惫,似乎含着无限怅惘,用手轻轻抚摸着马车后部那形似床榻的长方体,片刻没有说话,之后才道,“这里睡着我的女儿雅西尔。她已经去世了整整二十年。她的身体一直封存在魔晶石棺中。”
泠钗望向瑟洛齐身边那被黑色木板包裹形似床榻的长方体,看来那便是由封存雅西尔的魔晶石棺伪装而成。瑟洛齐和西斯多奇尔院长对雅西尔能否复活的事情有这样特殊的执着,甚至大费周章地保存她的身体,将她的身体送到亚培历斯学院来,此中必然大有隐情。而且瑟洛齐说雅西尔死于二十年前,和蓦然殒身是同一年,之间应该有很大的关联。
对于雅西尔是第一世家长女的事情,泠钗倒并不是很惊讶。以瑟洛齐的年纪来算,在凯迪尔之前有过其他孩子是完全正常的,而且此前从一些蛛丝马迹中也能推断出雅西尔绝对不仅仅是利其亚家族的普通成员,否则凯迪尔等人也不会对她如此关注。“我很遗憾。”泠钗轻声说道。
大约是感于泠钗话语中表现出的诚挚,瑟洛齐神色有一瞬间的波动,但很快就恢复了平静:“雅西尔的死,是我一生的遗憾。况且事情与诸神和神子相关,不能以常理度量,所以当年我很情愿地相信了有人透露给我的希望,决定将她的身体封存,而不是正常安葬。”
“神子……”泠钗扬起细眉。神子的身份和来历几乎对所有人都是个谜,是她与翩鸿最感兴趣的问题之一。她们也曾对神子与诸神的关系有所猜测,但由于有关神子的记载实在太少,她们也仅停留在猜测阶段。
生老病死是天道循环,不可违逆。但雅西尔之死与诸神扯上了关系,再加上有人看准了瑟洛齐的心理故意设计,难怪瑟洛齐会相信雅西尔能够在原来的身体上复生,以至于将雅西尔的尸骨保留了二十年。凡人的一生能有几个二十年,当初设计瑟洛齐的人倒真不是个简单的角色。
泠钗眉心一跳,目光陡然凌厉起来。就在这一瞬间,有一种强大的力量突然闯入了她的感知,而后又迅速消失。对隐藏在罗维西亚小镇的所有人类强者,她与翩鸿早已了如指掌,但刚才的存在不属于罗维西亚镇的任何一个人,而是半神,比她们此前发现的任何一个强者都更更接近于诸神的存在!
那气息一闪而逝,泠钗也不打算去主动追寻,于是按捺了神色继续听瑟洛齐往下说。
“看来阁下也对神子的事情感兴趣。”瑟洛齐察觉了泠钗气势的突然变化却不知为何,见泠钗没有其他表示,于是语调慎重地继续说道,“此事我一直未能掌握完整的真相,只是知道一些基本的来龙去脉。就从神子开始说起吧。”
“雅西尔,就是被选中的神子。”瑟洛齐顿一顿,眼中不自觉流露出凛冽的光芒,“黑暗教廷有黑暗之子,光明神教也设有圣女一职与教皇并立。但多年来圣女之位一直闲置,其实,是为了虚位以待雅西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