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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往事(下)

推门进入藏书室。

藏书室是大陆流行的一贯式样,分为内外两部分,外间是书桌,内间才是藏书。

外间十分宽敞,左右各有一扇窗户,想来当时这里一定光线充足。书桌非常整洁,仿佛主人只是离开不久,随时都会回来。书桌一角上的一摞纸早已脆弱不堪,另一侧摆着墨水瓶和一支奇怪的笔。

但最引人注目的,是摆在书桌正中的那个形状像一本书的长方体金属。

“是……一本书?”一行人围了上去,凯迪尔拿起来观察,入手有沉重冰凉的手感,试着翻开,果然是书,扉页上还有签名。

“这上面有字。”他将其递给兰娅和塞提斯。

那本书并不厚,从封皮到内页,全部由金属铸成。列西拿起墨水瓶旁边那支奇观的笔,辨认了一下材质,说道:“这不是普通的笔,材质是黑原木,笔尖处镶有一粒火系魔晶石,相当于微型的火系法杖。”

看来当时这里的主人就是拿着这支特殊的笔在金属质内页上书写。

“乔迪·伊所尔达·肯普的日记。”兰娅和塞提斯读道。

两人翻开第一页,就如何翻译低声商量了片刻,然后塞提斯开始读道:

“哈德(精灵语中的欢迎这个词),我睿智而强大的朋友!他从他伟大的故乡带来了一些龙炎树的元素种子,今天早些时候,我们将它们种植在新家四周。白石塔已经建成了,三座白石塔,坚固的三角形,愿我们三人的友谊也坚固长存!我已经将我的第六层当作卧室,那里视野开阔,适合欣赏景色;——卡米拉在叫我了,看来他已经把材料带来了,这意味我可以现在开始搭建实验室。哦,我简直迫不及待了!”

“睿智而伟大的朋友?伟大的故乡?龙炎树的种子?”列西等人对视了一眼,异口同声道:“龙族!”

“而卡米拉是精灵的名字。”西泽尔墨绿色的双眸透出奇异的神色,目光凝定在那本金属日记本上。

世家继承人们交换目光,从彼此眼中都看到了对方的震惊。那是个怎样的时代!已在大陆销声匿迹千年的龙族与如今极少离开领地的精灵、人类为友,而且他们在精灵之森的深处建造了三座白石塔,作为共同研究魔法、共同生活的地方。

平复了一下心情,众人示意塞提斯继续往下读。

这本金属书上乔迪·伊所尔达·肯普的日记并非是连贯的,第二篇日记显然写于很长一段时间以后。那时人类魔法师乔迪已经和他的两位异族朋友在这里生活了很长一段时间,在魔法研究上进展神速。显然在将自己的日记整理到这本金属书上时,乔迪跳过了很多内容,只留下了比较重要的部分。

塞提斯读道:

“这真是一段充实而快乐的生活,但遗憾的是它就要结束了。下午佩弗利尔回来了。他告诉我们他的种族开始逐渐从大陆退出。多么令人遗憾的消息,多么巨大的损失!一想到从今以后巨龙将在我们的大陆上销声匿迹、成为传说,我的心就好像缩成了一团。不过佩弗利尔愿意再陪我们一段时间,并安慰我们说龙岛将永远欢迎我们的来访。这让我心里好受了许多,毕竟龙族的‘一段时间’对人类和精灵来说,意味着很长的一段时日。”

塞提斯停顿了下来,留给众人消化信息的时间。

显然佩弗利尔就是那名龙族的名字,在共同生活了一段时间之后,佩弗利尔带来了龙族将回到龙岛,从今以后将在大陆销声匿迹的消息。而也果如佩弗利尔所言,现在再也没有听说过龙族在大陆上出现过,不仅如此,当世只怕没有人类或精灵去过龙岛了。

“悲伤的日子!佩弗利尔终于离开了,我和卡米拉简直没法在这个充满昔日回忆的地方待下去。我们决定暂时回到精灵族之中。帕拉姆树又长高了,栖息其上的元素精灵也更加活跃。我听见有些精灵开始称它为‘圣雅缇拉’,这名字名副其实。我们靠在帕拉姆树旁边一边饮精灵佳酿,一边听其他精灵唱响为我、卡米拉和佩弗利尔的友谊所编织的歌谣。我感到逐渐平静,仿佛离别和相聚就像树上叶子落下又长出新叶一样自然。精灵真是一个体贴、平和的种族。至少他们不会退出大陆。”

“圣雅缇拉原来叫帕拉姆树!”惊人的信息一个接着一个。当初众位人类见到圣雅缇拉这棵被精灵称为“母亲”的巨木的震撼可是记忆犹新。不过从乔迪的记叙看来,千年之前的圣雅缇拉树应该还没有被当作精灵的都城,而且就连“圣雅缇拉”这个称呼当时只是刚刚出现。想想在千年来这棵巨树还一直在生长,以致独木成林,真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翻到下一篇日记,照例是兰娅和塞提斯先商议如何翻译。不过两人刚看了几句,脸色忽然变了。

“怎么了?”其他人连忙问。

“……法神!!那个时代居然有法神!”兰娅脸色苍白,身体颤抖,声音尖锐而刺耳,目光几乎无法从那些文字上离开。

塞提斯比妹妹镇定几分,但触碰书页的指尖在不自觉地微微发抖,显然也受到了极大的刺激。他有些恍然地道:“这上面说人类……可以进入……神界。”

“什么?!!”众人忍不住脱口惊呼。就连泠钗与若翩鸿的神色也微微改变,终于有了几分惊讶。泠钗轻轻吸了一口冷气,与若翩鸿交换了一个复杂的眼神,不过此时其他人根本全不在意。

“继续读!把剩下全读完!”雅丝眼里猝然爆发出一股惊人的狠气,一把夺过日记,不由分说地举到了兰娅和塞提斯眼前,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

如果说众人此前还将这本日记当作历史趣味故事来读,此时半分这样的心情也没有了。一行人如临大敌地看着那本日记,仿佛那是一个随时都会发动的禁咒卷轴。

对于这个爆炸性的消息,众人现在的心理就是尽快将其了解。怀着这样的心情,兰娅和塞提斯也顾不上翻译的准确性了,直接就捧着日记一口气读了下去。

“今天卡尔从所维西亚森林赶来看我。我们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见了,见到他我由衷的高兴。他已经是神降师了,这我丝毫不意外,他的天赋比我更好,而且强大的力量一直是他的追求。早在我们都是魔法学徒的时候我就明白。

卡尔此行是为了告诉我,他已经有了突破到法神阶段的迹象。他希望我能与他一起突破,进入那永恒的神界。不过对于我来说,作为大魔导师已经完全足够了,我的志向是完善现有的魔法体系,而非永恒。何况我并不希望离开这个我深爱的世界。”

“值得铭记的时刻,卡尔成为了法神。他与昔日的精灵神和龙神终于站在了一个位面。卡尔说过一段时间一定会回来和我们这些老朋友一起庆祝,不过我不知道为什么有点担心因为我从没听说过其他修者在成为神祗后回到人界。不管怎么样,我亲爱的朋友,我先在人界遥举甘露酒向你祝贺。”

“我收到了卡尔辗转寄到人界的信件。他说他只能永远留在神界,不能再回到人界了。怎么会这样?”

“我也有了突破到法神的迹象。天哪,我该怎么办?该怎么办??我真的不想离开亲人和朋友!!!”

“卡尔告诉我神界出现了一些特别的变化,我有点明白龙族离开大陆的原因了。但现在已经迟了。我决定将我的日记刻印在不易损坏的物质上,希望后来的修者了解到这一切。”

“大陆的局势已经乱成一团,人类、兽人、精灵、魔族之间的矛盾终于爆发了。卡米拉带着精灵魔兽骑兵团参战了,我的状况也越来越不稳定。我想这将是我最后一篇日记,写下这段文字时,我透过窗户看到当初我、卡米拉和佩弗利尔种下的龙炎树,它们还没有长成我们就已各奔天涯,现在这里只剩下我一个。可我也不得不离开了。”

当最后一个音节消散在空气中,日记终于到此为止。众人陷入了长久的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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