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在月上高天之前,外出探索森林的凯迪尔等人组成的三个小队终于回到了营地。他们回来的时间不尽相同,但脸上的警惕神色都如出一辙,确定营地周围没有危险,才进入。看来这一天的探险多少给他们带来了一些可喜的进步。而且从他们灰头土脸的程度来看,这一天不怎么好过。
白天虽然有些疲惫,但还算不上难过,毕竟有在精灵之森生活过的经验。晚上就全然和白天不同了,凯迪尔等人对凯瑟琳娜为何要求他们在天黑之前一定要修建树屋有了深切的体会。这座森林中的动物一定有很多都喜欢在黑夜活动。当凯迪尔等人因为光线不足而试着点燃火把之后,他们发现光亮招来了数不清的巨大飞蛾和各种飞虫,它们的翅膀比人的手掌还大,围绕和光源乱飞以致他们根本看不清前路。
更糟糕的是在火光照不到的地方浮动着许许多多闪烁着凶光的绿眼睛。它们围绕着小队转来转去,你没法分清那眼睛是属于一只獾还是一头熊。
凯迪尔等人迅速进入了树屋。由于施过空间延展魔法,看起来顶多能住一两个人的树屋内部空间其实非常大。回到营地的继承人们都集中在大厅里整理着装备。
“天哪,这是什么?”兰娅喊道。她举着自己的背包,看上去恨不得把它远远丢开。一段白色的像细麻绳那么粗的具有黏性的线粘在上面,它看上去就像蜘蛛吐出的丝,但比他们见过的任何蛛丝都要粗。
“很显然,森林里有巨蜘蛛。”凯迪尔阴沉地说,使用了一个火系魔法灼烧他佩剑上的黏性物质,“比起我们,你很幸运。你只是不小心粘上了蛛丝,而我们差点撞上一群饥肠辘辘的蜘蛛。”
雅丝很感兴趣地问道:“据说它们有一匹小马驹那么高?”
“更重要的是它们有毒,能够捕食动物。”列西说道。
“要吃晚餐了,能换个话题吗?”梅丽安大声抗议。
白天为了节省时间,大家的食物都非常简便。到了晚上,大家不约而同地想把晚餐做得精致些。噬人森林可放心食用的东西不多,所以他们的主要食材还是从亚培历斯学院带来的。要想在噬人森林长时间的生活下去,食物是一大问题,他们不能总是吃烤肉而不吃蔬菜水果吧。
在凯迪尔等人心里,是很不愿意长时间躲在这里的。外面的世界日新月异,而他们只能躲藏在这里,好像要听凭命运的降临,这种感觉相当难受。
准备晚餐和吃晚餐花了一段时间,毕竟他们这一天都精神高度集中,没有什么休闲放松的机会。餐后他们坐在一起分享了一下今天的成果,衔钰后来也参与进来,作为雅西尔她的探险和修行力量的经验都非常丰富。凯迪尔、雅丝等人对力量和探险虽然有一定的兴趣,但并不是必不可少的。而对于雅西尔、奥菲尔姐弟来说,探险和追寻力量既是他们最感兴趣的事,也是他们一生的事业。
随意闲聊了一阵,衔钰在自己背后放置了一个靠垫,说道:“我猜这几天你们已经听够了关于诸神的事了,不过没办法,我还是得给你们‘上课’,希望我讲得比魔法史教授有趣一点。”
“我们没有意见,不过有点奇怪。”列西耸耸肩,说道,“为什么不把神子和诸神的事情早几年告诉我们呢?那样的话,我可能会早点儿开始好好学习、奋发图强。”
“就理解成是为了你们无忧无虑的童年和少年着想吧。”衔钰半开玩笑地说,而后略微正色,“我想即便知道我有转世的可能,大陆上也没有人能真正确信我会在二十年后回来,连我自己也不确定。绝大多数在人界生活的人,都以为事情已经随着雅西尔的死亡终结了,诸神的势力将维持很长时间的平衡。”
凯迪尔等人都认真地听了起来。之前凯迪尔他们接触到多数是二十年前神子事件的各种资料,都是一些具体的信息和已经发生的事实,想看清每一方的动机并不容易。现在他们是第一次听到当事人说出自己的看法。事实上,之前列西用近乎玩笑的方式提出的正是一个凯迪尔、雅丝等人实际上都非常想弄清楚的问题。
“现在,平衡已经打破了。”兰娅若有所思道。大家交换了一下目光:“那么,家族日后的安排是什么?我们能做些什么?”
二十年前随着雅西尔死亡,奥菲尔被家族除名,当年的神子在名义上与家族没有任何关系。后来家族对神子存在痕迹的消抹,无疑也是一种为了保全自己的撇清行动。可以说,将奥菲尔等人与世家之间的关系撇得越干净,世家存活下来的几率就越大。
但是现在这个情况,平衡已经被打破,撇清也不一定有用,而且瑟洛齐秘密将雅西尔的遗体送到亚培历斯学院的行为,明显就是在跟教廷和诸神做对。据衔钰所说,诸神很可能在这任继承人中挑选神子,难道被选中的人还是要被家族除名吗?还是说,家族打算与诸神正式对抗以摆脱掌控,或者干脆全体成员转移到东方,寻求仙人的庇护?同样,兰娅等人也很关心自己的未来。从有关神子的信息出现以来,凯迪尔、列西他们这一代世家继承人实在是太被动了,他们接触到的都是别人提供的东西,而没有时间来自己调查。更主要的是,他们应该知道什么,应该什么时候知道,这些一直都是由别人决定。当然,家族不会害他们,可对未来一片茫然地被支配不是一件舒服的事情。他们面对的,究竟是怎样的未来,在这种危难时刻,他们究竟能做什么?
衔钰想了想,说道:“太阳落下之前我收到一封信,也许它可以给你们答案。”
凯迪尔等人接过信。信封背面的蜡封不是单独任何一个家族的徽章,而是由世家五个家族的家徽拼合而成。他们展开信纸,发现这是一封以瑟洛齐为首的世家族长们,也就是凯迪尔等人的父母,写给他们的联名信件。
“亲爱的孩子们,以我们的立场,最好你们,还有家族的其他人都不要参与到神子的事当中。可这做不到,家族就是以神子起家的,这么多年都没能和诸神真正断了联系,尤其是在目前这个局面,诸神只会寻求更多的神子,不会轻易放过世家。我们的家族,已经陷入前所未有的危机。”
“对抗诸神是件讨厌而且危险的任务。你们曾被教导过在任何时候都要趋利避害,的确,这件危险的任务我们大家不是完全不能回避,没有退路。你们和其他家族成员都可以去东方。自从东西方的航路开通,港口就一直掌握在世家手中,家族多少在东方安置了一些产业,即便迁到东方日子也不会难过。最终诸神还是会找过去,但那会是几十年,几百年以后的事了。”
“但孩子们,我们要说,躲避,永远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我们愿意用抗争来维护尊严,换取余生和后代的自由,哪怕最后我们自己能享受自由的时间很少很少,甚至是根本没有。我们当中,曾经有人由于诸神而失去心爱的孩子,现在,我们再也不愿见到同样的噩梦,在我们子孙的身上延续。”
“孩子们,你们已经成年了。每个人都有权利选择自己今后的人生,我们不能替你们选择。从今以后,家族不再会为你们安排什么,一切答案只能靠你们自己寻找。未来也许很艰难,但请记住,在任何时候,家族对你们而言,所代表的不是高贵的地位、百年的荣耀、沉重的束缚和责任,而是爱,守护,和永远的港湾。”
信的最后,是五大世家族长及妻子的联合签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