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不一开始就出来见我？”奥菲尔坐在藤编的精致茶几旁，接过一杯由衔钰亲自煮的清茶，他的面容在袅袅升腾的热气中不甚清晰，轻声问。
“怕你明明没有万全的把握，却做了危险的打算，不肯将实情告诉我。”衔钰微微一笑，捧起绘着岁寒三友图样的小巧茶杯，闭上眼睛轻轻嗅了嗅茶香。
“我又不是鲁莽行事的小孩子。”奥菲尔的语气略略有几分无奈，“现在你放心了？”
“算是吧。”衔钰瞧了他一眼，“以前是我不在，以后你就是想瞒我，也没有机会了。”
奥菲尔品了一口茶，细细回味了片刻，嘴角浮起一丝浅淡却真实的笑意：“冥界亡灵爆发，凯迪尔遭到诅咒，而柏多拉全无动作，我就明白必然是黑暗神与他联系，将他困锁在神殿，神界一定出了大问题。我有一种直觉，你将很快回归，只是没想到这么顺利。”
“是啊，遇到了两位仙人，实在是我之大幸。”衔钰轻声道，“若是我没遇到姐姐被带到西方，也许就再也不会见到你们了。”
能一直生活在东方，从这件事中脱出未尝不好，虽然不一定能永保无虞，但肯定要比现在安全得多。不过衔钰不是一个愿意逃避和舍弃自己珍视的一切的人，比起遗忘之后混混沌沌地活着，她更想要清晰地认清形势，勇敢地去面对。奥菲尔也明白她的坚持，所以并不劝她远远离开置身事外，若换做是他处在衔钰的位置，也同样不会逃避。
衔钰略一思索，放下茶杯，对奥菲尔道：“说说这二十年来的变化吧。你对各界局势的把握，还有我现在应该站在什么位置？”
奥菲尔想了想，道：“你还记得伯特兰吗？”
“记得。他是我见过的唯一一位龙族。”衔钰把一缕黑发拂向耳后，凝神道。龙族早已数百年未出现在大陆，作为雅西尔，她是与当时的刚刚继任的精灵女王一起，在精灵之森的古神遗迹见到了龙族伯特兰。她当时受到了极大的震撼。
伯特兰是龙族当中为数不多还抱有对人类的好感的龙族，他是曾与人类和精灵结下深厚友谊的龙族佩弗利尔的后辈，白石塔一直都是他非常向往的地方。
“那么你是否知道他为何一定要在那个时候亲眼看一看白石塔，又为何愿意在你面前现身？”奥菲尔淡然道。
衔钰眉头一跳：“为什么？难道当时他肯与我交谈并不是偶然的？”
卡拉西卡是精灵女王，身份高贵，伯特兰与她交流是很正常的，因为龙族和精灵族的交流素来就比较多。而雅西尔纵使是贵族出身，在人类中的天资也算比较不错，这些在龙族看来也完全算不上什么。就像一个大人很难愿意与一个小孩子平等地交流，当时伯特兰肯与她交谈实在是意外之喜。虽然他们的谈话很短，但她还是受益匪浅。
奥菲尔说：“我想不是偶然。他知道你们想做什么，也隐约知道一些未来的走向，但他没有提醒你们。因为那不是他一个人的事情，而是每个龙族都掌握的情况，与整个龙族的命运相关。”
衔钰道：“你的意思是，伯特兰预测出一些神界今后可能采取的举动，他知道我们这些人都不会好过，所以很同情我们。而神界的反应是实际上龙族采取举措的映射。因此即便他再同情我们，也不会向我们透露更多的情况？”
“是的，诸神寻找神子并不是临时起意，龙族的行动，可以说是催化剂之一。”奥菲尔沉静道，“龙族在大陆销声匿迹所为的那件事情一直延续至今，现在，他们要做完了。”
衔钰微微睁大了眼睛，沉思了很久，方才沉声道：“这样想来，龙族和仙人，其实为的可能是一件事情？”她低下头，用力地按住额头，咬着牙慢慢道，“那么当时蓦然来到西方，随后仙人在西海破解古禁制，而诸神如此急切地需要我们成为神子，全都是有联系的？诸神实际上是在为仙界和龙族的行动紧张？”
“不错。这是一个庞大的局，无论是仙界、龙岛、神界，还有我们，都在其中。”奥菲尔轻轻握住衔钰冰冷的手掌，待她完全平静下来，才继续说道，“在这些势力中，只有我们是最弱小的。我们无法与他们直接抗争，只能借势。二十年来，我们一直试图引入更多的势力，让他们之间形成一种制衡。”
衔钰冷静道：“而流溯之镜，就是一个特殊的纽带，令仙人、龙族，全都牵涉其中。”
奥菲尔对局势的把握，更多的来源于龙族和诸神的讯息，而衔钰在泠钗和若翩鸿身边时她们有许多举动都没有刻意隐瞒她，现在衔钰的灵魂彻底恢复之后，当时一些看似无意义的片段都能拼凑成仙界的信息，正好与奥菲尔掌握的信息互补。
衔钰沉吟片刻，用探寻的目光看向奥菲尔：“龙族和仙人，都已经算是达到了这个世界的顶端，他们还有什么不满足的，要花费这么大的代价来追寻？”
从若翩鸿和泠钗提到的西海古禁制的信息来看，当时的情况凶险至极，参与的仙人也数量庞大。而通过奥菲尔的描述，龙族这么多年来似乎也倾尽全族之力在做某些事情。两方付出的代价，不可谓不巨大。
“我曾为此困惑很久.除了他们的目标是另一种全然不同的修炼方法，或者通往一个新世界的办法，我想不出其它的可能。”奥菲尔神色凝重，“毕竟这个世界不仅只存在了几千年的时间。”
他这么一说，衔钰就明白了。最近一批诸神升入神界是几百年之前的事，第一神纪神临纪也不过就是几千年前的事，也就是说，现存活得最久的诸神或者仙人，最多只有数千年的寿命。但实际上衔钰听到的很多传说都是描述一些数万年前的上古神仙的。就比如西海的古仙人禁制，就是泠钗和若翩鸿她们之前的那批她们根本没有接触过的仙人留下的遗址。
从那批古仙人的留下的禁制上，可以窥见他们的强大。那么多的仙人不可能是凭空消失了吧？最有可能就是仙界和神界都并不是尽头，之上还有更高的境界。而最早的那批仙人和诸神，找到了更上一层楼的方法，打开了新的世界。
“新世界……”衔钰沉吟。
“你们猜测的没错，我们的目标，的确是更高位面的新世界，我们称其为‘天上界’。”
一个衔钰早已听得极为熟悉的声音淡然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