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住在破旧脏乱的平民窟里,一日进城时,看到那些衣着华贵,吃着珍馐美馔的人,问身边的老人,“爷爷,为什么他们能穿好衣服,吃鱼肉,而我们却只能穿粗麻破布,吃糟糠野菜?”
爷爷神色复杂看着他,半晌才叹息道“这是你的命啊!”
画面一变,他头破血流,瘦小的身躯布满狰狞的鞭痕,躺在地上一动不动,死死地咬着牙,一声不吭。在他旁边站着两名凶神恶煞的仆从,握着沾了盐水的皮鞭,一下,一下地抽打在他。
“贱奴,给少爷认个错,我们就放过你!”
少年目眦尽裂地看着爷爷苦苦哀求华服公子,被人一脚踢开,又爬过来磕头求情。
“是他先动手的,我没错!”少年倔强着,就是不肯低头,此刻鞭子落在他身上的力道更大了。
“给我打,狠狠地打”华服公子脸色狰狞,歇斯里地喊到。
“少爷,那孩子还小不懂事,小老儿愿替他受罚,望少爷成全。”却惹来一阵拳打脚踢,“老东西,没你的事,今天我看你孙儿骨头有多硬。”
少年眼睛红了,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渗出血来,一字一句挤出,“我……错……了!”
“说什么?我没听到。”
“我错了!”
“这才对嘛!嘿嘿!”
“这是为什么啊?”
“这是你的命!”
这是他第二次听到有人这样说。
画面转瞬即逝,少年盘坐在蒲团上,正规正矩,凝神注视地着正中央一位雪鬓霜鬟的老人。
“你们来自五湖四海,求学社稷宫,心必有所求,心有所向,此心关乎以后的路,以后的道。”
“贾轩,汝所求为何?”
“朝游蓬莱饮晨露,暮云九天食彩霞,行到水穷,坐看云起,此乃我一生之愿。”
“可!你参阅《游仙记》,定有所获。林峰,你汝所求为何?”
“武绝寰宇,盖压群雄,轮回桥上刻吾字,生死碑上载吾名。”
“尚可!习《九转生死诀》,能成。”
……
最后,只剩下少年偏坐一隅,尚未问到,“墨冥,你所求为何?”
少年并没有马上回答,而是反问道:“夫子,有命吗?命又是什么?”夫子神情微动,半晌不语,“我不能告诉你,也无法告诉你。”
少年失望地垂下头,思虑片刻,鼓起勇气,请求道:“夫子,教我逆命之法。”
“善!但我教不了你,你走吧!”
教塾内一片寂静,窗外晴空万里,湛蓝的穹顶上,骄艳刺目的太阳忽的被一团乌云遮蔽,几缕阳光穿过空隙,似织布机织成一匹匹彩练,披在学子身上,沐浴太阳神圣的光泽。
角落里,是阴影,是少年,孤零零的,仿佛是世界的弃儿,蜷缩在黑暗里,默默无言。
“墨冥,还不向夫子道歉?”同座同学好心提醒道。
少年紧握着拳头,又舒开,又握紧……良久,对着讲台上慈眉善目的老人三叩九拜,毅然迈过红漆门槛。
乌云散去,红日高悬,光彩照人,这一切是如此美好,内心的阴霾一扫而空,感觉身上好像卸去了一件重物。
星空深处,雷霆咆哮,闪电湮灭虚空,一道磅礴古老的意志怒吼:“是谁拨动了命运的琴弦?”
“我能为你做的,只有这些!”声音几乎不可闻。不知道是不是一种错觉,前排的学子发觉夫子似乎一瞬间苍老了许多。
画面又变,男子踏空而行,一头及腰紫发,飘逸妖邪,长剑滴血。前方,佛光普照,庙宇塔林,钟鸣经诵。
佛陀悲悯,金刚怒目,菩萨端坐莲台,梵文漫天,封锁八方。正前方,一位身披殷红袈裟的和尚,黑黝黝的脸,佝偻着背,拄着禅杖,似是乡野老人,劝导,“活佛即日圆寂,不见任何人,施主为何苦苦相逼,造这杀孽?”
“我不管,今日我非得见到活佛,否则别怪我血染灵山。”紫发男子厉声道。
一件普通的禅房内,一位庞眉皓发的老和尚闭目,手里一圈圈摞动佛珠,此时突兀心血悸动,佛珠转动得更快,片会儿,神念传音。
“慧明,让这位施主进来吧!”
“只要度过此劫,师尊定能成祖位。”
“痴儿,生死天定,果续因缘,你为何还参不透?”
众僧佛遵法旨放行,在方丈的带领下,紫发男子进入了那间屋子。他恭敬地对着活佛施了一礼,“闻言,活佛身具大智慧,理万变禅机,晓过去,知未来,两界之内,无所不知,无所不晓,敢问有命吗?命又是什么?”
活佛并未马上作答,似闲聊自语,“近日有感大劫将至,不知劫为所何?原来你就是我的劫,这是我的命啊!”
“有命?”
“没有!你就是命!”活佛若有所思道,眼光向着天仇虚影所在处瞟了一眼,神色里,有嘲讽,无奈,凄凉……
听到这里,紫发男子瞬间醍醐灌顶,似有所悟,“我明白了!”
“不,你不明白!”活佛脸上呈现诡异的笑,双手合十,“南无阿弥陀佛!”
念完六字洪名,晴日天降水桶粗的黑色雷电,散发着毁天灭世的气息。活佛神情平静,身影淹没雷霆中,眨眼间,灰飞烟灭。
场景刹那模糊不清,天仇卷入了一处常在梦里纤绕的情景,陡峭险峻,笔挺耸入云霄的山峰,巍峨磅礴,而正上方,倒悬着另一座黑色的山,对立交锋,中间天火肆虐,电闪雷鸣。
一位白衣人立于山巅,似一朵白云,脱尘超物,风吹拂,仿佛就能离地飞升。
“冥尊止步!”
“我只想为她讨个公道!”
“值得吗?”
“没有值不值得,只有应该不会应该。”
白衣人沉默良久,感叹道:“我不如你啊!”
说完,环顾四野,望着远方通明的灯火,炊烟袅袅,语气恳切真挚,“这里的山,这里的水,这里的一草一木,都是我的老友,,真不忍它有一天面目全非。我只出一招,无论输赢,不再插手。”
“毁灭比创造更容易,然命运弄人,我们总是无奈的充当前者,到底是我们错了?还是这个世界错了?”紫发男子眼神迷茫,又突然变得坚定,“天地为贡,万灵为祀,以身祭之,我有一剑名祭无。”
古剑齐眉,双手托,弯腰一拜,苍血玄黄,二拜,坤舆哀恸。
紫发男子周边数百里形成深渊巨口,吞噬一切光,一切生命,一切物质。
霎时间,这片区域,变成黑洞洞的,荒芜死寂的死地,边缘处秩序神链断裂,规则之网破碎。
剑如有灵,似孕妇腹中的胎盘,一吸一纳,蕴养己身。一股恐怖的气息在天地间诞生,并且不断壮大,似是触动了某种禁忌,风云突变,鬼哭神嚎,引起血雨腥风。
三拜,剑动乾坤,礼成,只见一条横亘山脉的细线,由远及近,明耀显目,似破晓的第一缕光。
轰轰!似巨石滑滚。
嗡嗡!如蜜蜂呓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