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他位高权重,可惜的是,他还是死了。
洛青低下头,看了看盘踞在一旁的泣血,洛逸,这个在帝国里声名显赫的一个人,他生来就带着传奇,年少,英俊,又战功赫赫,是盛极一时的帝国候爵,只是,这份殊荣并没有持续多久,他就死在了一场宴会上。洛青抱紧了自己,想起他离开前的那个晚上。很多事情其实都已经露出了端倪,父亲的脸上没有过往的笑意,反而带着些忧虑,他用那种担忧的目光看着自己,那时候他就知道了吧,那是一场绝无后路的宴席,可他没有能力拒绝,只能赴死。
“洛青,父亲会保护你的。”
那时候,他眼睛里的光和以往不同,那坚定的目光终究是动摇了。
“在你眼里,我父亲,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鸣空微愣,看着脚下的黑色石砖。“他是将军,是护佑国家的战将,英勇无畏,所向无敌。”鸣空停顿了一会儿,继续说道:“只是,他不懂权谋有的时候比军队更有力量,当国民只知道洛逸将军而不知道国王的时候,就是他最接近死亡的时候。他没有意识到,他没有做好准备,以至于最后的悲剧。”
“那,他算是被自己害死了吗?”
鸣空点了点头。“在我看来是没错,是他以为自己忠心耿耿就可以保家卫国,外面的敌人是被打败了,但危险的还是藏在宫廷里的权贵,以及,那个身居高位的统治者的心思。”鸣空说完回头看了看他。“你很聪明,但是你没有能力去面对即将发生的一切。”
洛青抬眼看了看他,轻轻笑了。“我的父亲,他终究是太单纯了吧!他本来可以凭借自己的势力称王的,可是他选择了愚忠。”
愚忠,真是一个可悲又可笑的名词。洛青想着,那场宴会盛极一时,帝都里只要有人的地方就会有人谈论,那些不动声色的腥风血雨,那些暗里的争斗,权谋,这是一个太有魔力的词语,所有人都为之而疯狂,不经意之间就可以毁掉一切,这样一种力量,真是强大到有些缥缈了。父亲死的时候,几乎所有的拥护者瞬间倒戈,帝王之威,压的所有人都喘不过气来,像是城墙失守,帝都护卫军冲进侯爵府的时候,他们毫无防备,简直就像是砧板上带宰的鱼肉,一个接一个的在他面前倒下,而后自己也被囚禁起来,一切犹如一阵风,以势不可挡的姿态席卷过来,来不及反抗,甚至,没有能力反抗。然后,他被带到那场宴会上,那场父亲极力避免他参加的宴会,带到父亲的身边,已经,凉透了的父亲身边。他迷茫无措,已经不知道该作何反应。身边到处都是人,可又好像一个人都没有。
那样一种绝望,像是一片黑暗瞬间把他吞噬。
“洛青,父亲会保护你的。”
如今再想起这句话的时候,他宁愿自己不被保护。他宁愿父亲可以毫无顾忌,斩杀四方。
“洛青,洛逸将军他终究已经是过去的人了,再怎么想他也已经没有什么用处了,反倒是现在的处境更为难,南方驻军的领地,是比宫廷朝堂更为可怕的地方。想要在这里生存,就不要再浪费时间缅怀故人了。”
鸣空起身却没有回头,语气却是凝重的,连带着,空气里的尘埃。是啊!这样提醒一个失去依靠的孩子是残忍的,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呢?事实比这些更为残酷,想要去面对就必须拿出勇气,拿出忘却所有的勇气,孤注一掷的勇气,才有可能拼得一线生机。一味地怀念过去,终究只是在逃避现实。因为所有的如果都不可能实现,不可能实现的如果,真的没必要再浪费时间去思索了。
“我知道了。”
如今的情况下,逝去的人没必要再缅怀,这是真的。
围猎已经彻底的落下帷幕,在这场围猎中陌落是毫无疑问的优胜者,在这场围猎中,与洛逸将军走的最近的西恩伯爵没有回来,听说是死在了猎场。其实真正的结局所有人都清楚,这不过是一次借刀杀人,帝王的旨意向来都是毫不留情的,尽管西恩家族游离于权力纠纷之外,可是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最终还是成为了权力之争的牺牲品。陌落手握着弓,原来这样不见硝烟的斗争才是最残忍的,真是防不胜防啊!
鸢青和陌落告别的时候已经是黄昏,在宫廷门外。
“一年之内,我会回来。”
“鸢青,一路小心。”
“嗯。”
很多人都在你的生命中渐渐远去,有些时候即使你知道前路漫漫,艰难险阻不可计数,你也无法开口挽留。有些人,有些事,是你根本就留不住的。或许,只有经历过一次次的别离,才能真正的强大起来。
很多年之后,陌落回想起鸢青离开的背影,终于是明白,有些时候真的是不能不相信宿命的,宿命这种东西,是就算怎样去避免也无法避免的,事情终将朝着那个方向发展,轨道会变化,但命运的终点就在那里,那是你必须要到达的地方。这是一种脱离控制的感觉,失控了,不经意的一瞬间,很多事情都已经失控了,都开始变换着速度奔向自己的宿命。
回到自己的宫殿已经是夜晚了,想起鸢青的离去,真是应了这样昏黑的夜晚。陌落抬起头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想起了洛青的父亲,洛逸将军,如果洛逸将军还在的话,也许事情就不会发生到这个地步。一切就像是一场藏于黑暗的阴谋,只是很多事情还没有水落石出,很多事情都还没有看透。他也不知道该如何下手。从鸢青决定离开帝都的时候他就在想,自己能做什么?身为国王的继任者,他能做的难道就只有忍耐吗?他没有办法像鸢青那样毫无顾忌的离开,他肩负着许许多多的责任,纵使有心,也是无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