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微凉,荆棘站在庭院之中,伊人刚走,宫中王太后有诏,据说是有了太子丹的消息,所以尽管伊人很想留下来陪着荆棘,却也不能不去。
荆棘倒不在乎伊人不能多陪他一会儿的事情,他已经有了一种预感,他和伊人之间将会有一场巨大的危机,这将会是一次巨大的考验。
荆棘静静看着月光,本想好好盘算一下伊人刚才给他透露的隐秘,可是看着皎洁的月光,荆棘的心思却不觉飘忽开,恍惚可以看见月光下那道飘远的身影,厚重如山,挺拔如天,耳边还仿佛可以听到轻声的呢喃,断断续续,全是关于往日的记忆,若隐若现,似有似无,仿佛空气一般,似乎不存在,可是深吸一口气,却是沁入了骨髓深处。
“爹。”荆棘低喃一声,眼神越发迷离飘忽,往日的情景一幕幕在眼前划过,剪不断,理还乱。一点点侵蚀人心,让人想要沉沦一生。但荆棘终究还是心志坚定,眼看着心神飘远,不能自拔,猛然狠狠一咬舌尖,鲜血吐出,疼痛让荆棘瞬间清醒过来。
“爹,总有一天我会杀入咸阳为你报仇。爹,你若在天有灵,请看着孩儿,有一天,总有一天我会杀死秦王政为你报仇雪恨。秦王政!秦王政!”
“果然是虎父无犬子。小小一个武徒竟然妄想杀死号称天下第一高手的秦王政。我该说你自大愚蠢呢?还是说你勇气可嘉?”
“谁?!”荆棘猛然扭过头,眼神凶狠向着说话之人瞪去。看清楚来人,荆棘眼中凶狠一收,脸上浮起一丝警惕之色,冷冷看着来人,道:“乐嘉。你来干什么?”
乐嘉没有说话,从阴影中走出来,银色的月光落在他脸上,将原本就俊美的脸庞映衬得更是俊美无铸,一身白色的长袍,袖口宽大,风过扬起衣袂,整个人好像乘虚御风的仙人一般。
“蓟城四大家,韩家子虚伪,屠家子跋扈,陈家子浪荡。也就乐家子好一些,不过心机太深,也不是什么好东西。”看见乐嘉,荆棘心中无端想起伊人的话,作为乐家的下任族长,眼前的乐家比起韩城来说显然要优秀得多。
永远的翩翩风度,贵族优雅,相比于韩城的虚伪,屠洪的跋扈,陈玉的浪荡,乐嘉可以说是完美无缺,如果是以前,荆棘对乐嘉还颇有好感,因为当年荆人王带着荆棘来到蓟城的时候,乐嘉是贵族之中少数的几个没有取笑荆棘的人。
但是在伊人告诉了荆棘关于四大家族的隐秘之后,荆棘也明白了为什么太子丹会在私下说乐嘉心机太深了。作为乐家的下一任族长,乐嘉是表现得实在是完美了,根本不像韩城、屠洪、陈玉他们那样有着明显的缺陷劣迹。这对于一个已经被确定了人生命运,终其一生都只能为家族血脉繁衍而生存的人来说实在是不应该。
设身处地想一想,荆棘如果处在与乐嘉、韩城等人同样的位置,要么就是如韩城、屠洪他们一样整天醉生梦死,当一个家族的寄生虫,因为他们的命运已经决定了,他们已经认命了。要么就是舍弃一切,冲破命运的桎梏。可是乐嘉却不一样,他既不像前者一样自暴自弃,也不像后者一般勇敢果断,整个人生不偏不倚,好似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未来的命运一般。
虽然仅凭这些就认为乐嘉心机深沉有些太过武断,但荆棘相信太子丹绝对不会无的放矢的,也许乐嘉光鲜的背后还隐藏着什么,但荆棘无心去探究,他知道自己现在处在一种危险的局面下,所以他并不管乐嘉到底是个什么人,只是很简单的不想和四大家族有更深的瓜葛牵扯,一个韩城已经让他有些头疼了。这个时候他绝对不想再和乐嘉扯上关系,所以不管乐嘉到底为何而来,荆棘都准备送客了。
“禹帝镇海拳,尧帝王道剑,汤帝焚日功,舜帝巡天印还有地皇轮回诀。三皇五帝名垂千古的王级武学,秦王政就修炼了五种。更别说秦王政融汇三皇五帝道统创造出来的始皇帝书,还有王级神兵太阿剑在手。秦王政这个天下第一高手当之无愧,齐楚燕赵韩魏六国天骄王者谁不想杀秦王政而后快,但这么多年来,谁敢?!除了你爹。当然现在又多了一个你。呵呵,若是让那个在六国之中合纵连横的张良知道了,一定会庆幸吾道不孤,可惜他没有你这样的勇气。”乐嘉每说一句,荆棘的脸色就难看了一分。
秦王政的强大世人皆知,但乐嘉说得这么明白,却还是让荆棘一颗心沉到了谷底。王级武学,已经是这个世上最强的武道绝学,就是如韩城,乐嘉这样的大贵族子弟都求一而不得,甚至六国皇室之中荆棘也没有听说谁修炼的是王级武学,而秦王政却修炼了五大王级武学,更有自创的始皇帝书。
始皇帝书,光听这个名字,就知道绝对是一门不逊色于王级武学的绝世武学,何况秦王政还有王级神兵太阿剑。太阿神剑,号令天下,莫敢不从,人皇不出,谁与争锋。号称最强的王级神兵太阿剑,除了帝级神兵人皇天道剑,放眼天下有哪把神兵利剑可以与之争锋。而这一切全都集中在秦王政一人身上,如何不能让荆棘心寒。
但就算是如此,也只能让荆棘心寒,却不能让荆棘退缩,恶狠狠的瞪着乐嘉,荆棘一字一顿道:“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哪怕是穷我一生之力,我必杀秦王政。”
似乎被荆棘猛然凶狠如妖兽一般的目光所慑,乐嘉勉强笑了笑,“好。我不和你争。”
“哼。”荆棘冷哼一生,目光不善的盯着乐嘉,“如果你只是来告诉我秦王政到底有多强的话,你现在就可以走了。”
“呵呵。我只是好心提醒你一下罢了。实话说吧。我今天来一是为了来拜祭荆轲大人。其次是想告诉你,如果你想好好活下去,那么你最好解除和永安公主的婚约。”
永安是伊人的封号,永安,就是永远平安的意思。荆棘没想到乐嘉此来竟然是抱着和韩城同样的目的,当下冷笑一声,眼中敌意大起。
“唉。其实我不想来的,但我的确是为了你好才来的。一个权力的消失,自然会带来争夺。没有荆轲大人的守护,你根本不可能娶到永安公主,哪怕你们真的相爱。”乐嘉察觉到荆棘眼中的敌意,摇摇头继续道:“没有荆轲大人的压制与威慑,四大家族是不会放弃永安公主的,因为所有人都知道她是源脉之体。”
“源脉之体?!”荆棘心神猛然一震,虽然不清楚源脉之体究竟意味着什么,但荆棘已经从这句话中听出来了四大家族的势在必得。
“你是聪明人。你应该知道你若是真的想复仇,必须要借助燕国的力量,你一个人杀不了秦王政。而得罪了四大家族,就算你真的娶到了永安公主,最多也只能做一个太平驸马,想报仇此生无望。而永安公主不能给你的,四大家族可以。”乐嘉的话瞬间击中了荆棘心头的隐忧。
“你什么意思?!”话一出口,荆棘自己都被吓了一跳,这声音竟是嘶哑难听如同金铁摩擦一般。
“没什么意思。后天西山有场聚会,韩城,屠洪,陈玉都会来。你若是想化解和四大家族的矛盾,那就过来吧。只要没有了根本的矛盾,四大家族都会很乐意看到一个强者从燕国崛起,一如你爹当年一般。毕竟秦王政才是我们共同的敌人。”乐嘉说完,没有给荆棘太多思考的机会,恭恭敬敬在荆轲灵前上了香,就走了出去。
荆棘静静站在原地,看着乐嘉离开的背影,脸上平静无波,但心中却是惊涛骇浪,放眼望去只觉得前路一片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