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于汉军,黄巾军则简陋了许多,不要说战车铁马,就是将士身上的衣甲和手中的兵刃都欠缺,唯一能令黄巾军士兵心安的只有比汉军厚实的军阵,和心中那飘渺的信仰。
张角此时骑在一匹腿长身壮的黄骠马上,一身五爪飞龙细叶明光铠将他本以壮硕的身体,衬托得勇悍绝伦。
马身上,得胜钩上挂着一口明晃晃的五鬼飞镰刀,硕大宽厚的刀头被五个钢铁打造的小鬼紧紧咬在口中,散发出嗜血寒光。
张角脸上无悲无喜,一片寂然,只是在望向敌阵时,那充满邪异魅力的双眼才会闪过凶暴之色。在张角四周,一众身穿各色皮甲的骑兵挺着长枪大戟,拿着马刀重锤肃穆而立,这些人都是黄巾军的精锐,也是张角最后的王牌。
董卓立于军阵之中,抬眼眺望,数百只喜吃腐肉的鸦雀,如一片流动的乌云在空中兴奋得嘎嘎怪叫盘旋飞舞,。
董卓红色令旗一挥,汉军中牛角呜呜响起,顿时天地间被这澎湃的声音充满,一队队身穿轻甲的弓弩手连同身边的辅助兵(给弓箭手携带弓箭的士兵,当弓箭手死后也可作为补充兵)排阵而出。
在富有节奏的战鼓声中,无数弩箭无飞蝗一般落入黄巾军之中,惨叫之声顿时响彻战场,黄巾军前军拿着简陋的藤牌,顶着密集的箭雨向汉军冲锋过去。
两轮箭矢过后,双方拉近到七八丈远,弓弩手在一片鸣金声中退回到步军方阵之后,汉军中列于军阵前方的刀牌手用钢刀拍着皮革和钢铁制成的盾牌向黄巾军压去。
后方的长矛手随即跟进,一些拿着铁锤,斧子,长戈的士兵散落其中,这些都是军中的骁勇之士,专门用来格杀对方军中的强者。
几乎将天空撕碎的呐喊声在两军阵前响起,黄巾军和汉军如两股咆哮而出的海浪拍击在一起,溅起无数血花,战场之上顿时矢石如雨、枪矛攒刺,在这十几万人的战场上,每个生命渺小得如同蝼蚁一般,不但敌人不会在乎你的死活,就是身边的战友,也不会为你的倒下而去怜悯的看上一眼。
温吞吞的太阳,随着大战进行早已变成血红之色,向着蓝得有些刺眼的天幕中缓慢爬去,那些吃惯了腐肉的鸦雀,闻到充斥在战场上腥臭的血液味道,变得暴躁不安,不时略过黑压压的人头,想要咬下一块血肉。
董卓手下八骁将率领的西凉铁骑也在步军掩护下,不断向黄巾军两翼渗透冲击,这些长年与外族作战,马上功夫极为了得的西北男儿,用他们手中的短角弓不断给黄巾军放出致命鲜血。
黄巾军侧翼军阵,在西凉铁骑的打击下不断萎缩,八骁将见有机可趁,指挥骑兵向内猛冲猛杀,每次深入突击,都能将黄巾军筑起的人墙撞到一片,陇西健马的四蹄之下不知沾染了多少黄巾军士卒的鲜血骨肉。
让杀戮刺激得几乎有些疯狂的西凉兵,不断挥舞手中的兵刃,看到一个个脑袋变成红白相间的碎片,看到一具具无头的尸体上喷出数尺高的血浆,这些西凉兵感觉自己就是在游猎一般,中原的汉人不过是猪狗罢了。
这场大战持续了一个多时辰,在董卓看来,黄巾军在这样的杀戮下早就应当崩溃了,可无论他的西凉铁骑如何反复冲杀,就是不能击穿黄巾军那如同鱼鳞一般,依靠各个小队链接起的战阵。
同样八骁将也发现,自己手下骑兵的冲击不在如开始般如入无人之境,层层叠叠连绵不断的人墙耗几乎尽了战马和西凉兵的力气,使他们感觉自己就像是陷入了大漠沙海一般辗转生涩。
这些刚才还被他们肆意杀戮的汉人,开始不断发起反击,将陷入人海战马难行的士兵杀死,失去了冲击力骑兵,只是坐在马上的活靶子罢了,陇西骑兵的损失开始急速攀升。
八骁将也明白其中的道理,想要冲出到外围用弓弩继续猎杀黄巾军,只是在抱定了必死决心的黄巾军士卒的不断冲击下只能徒呼奈何。
他们开始的时候太小看了这些被宗教鼓动起来黄巾军的战意了,若是卢植还在,或者董卓能够与留下的汉军各级军官真正做到齐心协力,这种事情未必会发生。
不断接到传令兵上报上来的糟糕战况,董卓心急如焚,这些骑兵是他董家几代人积累下来的财富堆积而成的,也是他董卓立足陇西,进而登上大位的资本。
“命令步兵、长水、射声三营拖住额贼,屯骑、越骑两营立即前往右翼与李傕、郭汜、张济、华雄汇合”董卓向传令兵道。
“让我们去与那些西凉蛮子汇合,他们不是自认西凉铁骑无敌天下么!”接到军令的屯骑、越骑两校尉不约而同的露出讽刺的笑容。不过军令还是要遵守的,两人可不想被董卓抓到把柄,两名校尉抽出军马,向右翼转去。
董卓见两名校尉依令而行心中稍安,只是过了小半个时辰发现,屯骑、越骑两营军马只在外围打转,根本就不向黄巾军阵中冲击,这样阴奉阳违的行为让董卓既愤怒又无奈。
他可不敢当场处决了那两名校尉,否则卢植留下的这五校兵马恐怕会立即做鸟兽散,更有甚者临阵倒戈也未必。
此时缺少了两营军马的中路军阵,也在黄巾军不断的冲杀下开始向后移动,若是在持续一段时间,恐怕董卓这与黄巾军的出战就要以失败告终。
一想到这里,董卓再也安奈不住。
“随我来”董卓在战车上大吼道。
早已待命多时的“撼阵军”喷涌而出,溅起无数泥土枯草。
董卓并没有去救援两翼的骑兵,而是从黄巾军正面直贯而入,向张角中军杀去,所过之处血浆飞溅鬼哭狼嚎,无论黄巾军还是汉军,只要有挡路者格杀勿论。
擒贼先擒王,只要碾碎了张角的中军,两翼的危机自然迎刃而解。
“撼阵军”果然不负在西凉闯下的诺大名头,如一柄锋利的匕首,将一片片坚硬的鳞片,从黄巾军这条肥硕的大鱼身上揭掉。
张角见前军一片大乱,一股身穿黑色重甲的骑兵如入无人之境一般向自己中军杀来,猜透了对手意图的张角嘴角露出一丝嘲讽的笑容。
“教主,定是董妖头的撼阵军”长相彪悍的古曼道。
“董妖头到底是沉不住气了”张角道。
其实黄巾军此时也到了极限,指挥各个军阵的方主,告急的信息不断呈递给张角,若是其中有一处军阵崩溃,那等待黄巾军的只有被追杀殆尽的结局。甚至已经失去信心的古曼建议张角先行撤退,被张角严厉斥责。
“撼阵军出动,说明董妖头已经黔騼技穷了”张角接着说道。
“教主,这撼阵军竟然如此凶悍”古曼望着如烈火焚林一般席卷而来的撼阵军信心不足的说道。
实力决定一切,就算是对手底牌全出,若是没有相应的实力应付也只能是水中之月,镜中之花。
张角岂能听不出古曼话中之意,却也没有怪古曼,现在最重要的是鼓舞人心,而不是拿身份大话去欺压下属。
张角从系在自己腰间的革囊中取出一个晶莹剔透,透着碧绿的玉匣,双眼颇为不舍的看了看,将之打开,只见一个散发出微微玄光的符箓静静躺在其中。
古曼见此一时间不知所谓,虽然太平角也借用符箓之道治病驱邪,但那些都是愚弄百姓的玩意,古曼作为太平军高层则能不知。
虽然教主这个符箓看起来有些特殊,但也不能决定这样战役的胜负吧,到了这个时候,教主怎么还玩这套装神弄鬼的把戏,古曼感觉张角是不是脑筋不清醒了。
张角却没有想到身边的手下会这样想自己,只见张角用右手拿出符箓,将玉盒重新放入革囊之中,伸出左手食指放在口中一咬。
古曼想象中的红色血液没有流出,而是一股略微发绿,散发出极为浓烈腥臭气的液体流了出来,张角周围之人一闻到这股气味,心底不由得涌起一阵杀戮之意,胯下战马更是开始暴躁不安的打鼻晃动。
张角将手指放在符箓之上,只见那发出微微玄光的符箓仿佛一下子活了过来一般,上面铭文如舞者展动腰肢,在雪白的纸上跳动不止。
张角食指的血液急被其吸去,随着血液的流失,张角的面容愈加惨白,一头如墨染的黑发也在肉眼可见的速度下变成苍然白发。
众人被张角的变化惊得目瞪口呆,尤其是古曼,一向不信神佛的他,被张角的诡异行为惊得张口结舌,完全颠覆了自己的认知、
过了半盏茶的时间,这棵诡异的符箓似乎是引饱了张角的血液,上面的符文停止了跳动,张角的面容也变得惨白无色,头发更是变得一片灰白。
张角深出手掌,口中念念有词,那符箓竟从张角手上慢慢飘起,飞向正在向此处杀来的撼阵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