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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与君对弈(一)

早朝过后,月旭尧在承乾宫坐立不安,这日早朝薛涛和傅江城又是争执得不可开交。谁都不肯退让半步,这军饷拖运一案又是悬而未决,月旭萱外出几日也没传回什么消息,相信这个案子办起来有一定难度,若真是薛涛授意,那么查起来就难了,他做事一向谨慎,怎么会留下重要证据让人查明。

月旭尧越想越是气愤,这个老贼握着权力便轻易挑战皇权,不把自己这个皇帝放在眼里,虽是心里气得牙痒痒却是无可奈何。想到这里,月旭尧心里慢慢沉静下来,告诫自己万不可慌张,唯有沉着应对,谋划严谨方有可能稳定江山、稳定皇位,除了这些心有异志的大臣们。

林公公此时端了茶进来,放在桌上,“皇上用茶,昨夜就没有怎么睡,今日又开始忙于公务,龙体要紧,可别累坏了身子。”林公公自小看皇帝长大,直到登基成为这天下之主,对自家主子倒也是发自内心的关心。

皇上叹叹气,“公公又开始罗嗦了,一唠叨起来就没完,朕这是心烦意乱,朝中的事,**的事,都让朕无法安心。”

林公公知道皇上近来为什么事心烦,登基以来就没有睡个安稳觉,卧榻之上岂容他人鼾睡。“奴才自是不懂国家大事,但奴才知道一个理儿,就是没有好的身子,也无法斗过那些牛鬼蛇神的。皇上可别为了旁事,误了自己的龙体。”

月旭尧听了,端起茶饮了一口。

“这茶味道鲜美,有花香又有酒的甘醇,这宫里何时有这般极品了?”月旭尧只是饮了一口便知道这茶制作繁杂,定是不易。

林公公老实道来,“这是傅充媛给奴才的,奴才饮了觉得轻神爽身,焕然一新,而且消除了疲倦感,这才给皇上试试,怕皇上责怪,所以一直没有试过,不过今日看皇上心烦气躁,又倍感疲倦,就想斟了茶送上来。”

“这不是宫里的,也不是上进之物,不知是如何得来?”月旭尧觉得有些奇怪,傅香茹舞刀弄枪不在话下,可制茶这样精细的活儿却不像她的作风。

见皇上钟意,便说,“虽说这茶是傅充媛给的,可听傅充媛说,这茶其实是华美人制的,就是用她园子里的春花,这梅子酒还是她自家酿的呢。这华美人平地下安安静静的,性子也很讨人喜欢。”

听林公公说到于归,月旭尧心里一惊,一阵喜悦从心底涌出。能做出这样的花茶,于归一定有着一颗精致的心。

林公公还想说什么,却被月旭尧打断了。“今日就到这里,一会儿萱王爷来了,让他到碧波亭来,说朕在那里。”

林公公赶忙跟上。

“朕说了你留在这里,朕要自己呆一会儿。”

月旭尧换了身便装,玄色的衣服,显得月旭尧少了霸气却多了几分儒雅。高高的个子,健朗的身姿,翩翩公子,俊逸不俗。

月旭尧摇着扇子往碧波亭走去。这碧波亭是月旭尧母妃生前最钟爱的亭子,也是先皇特意为其母妃建造的,先传碧妃是先皇恩师的女儿,长相俊美,性格温柔,最主要的是擅长对弈,连先皇都时常败在她的手下,先皇或许不是最爱她,但却是将其引为知己。

这碧波亭就是帝妃对弈之地,这是如今有些荒废,去的人少了,但月旭尧却是经常一个人不带随从来到这里,缅怀父皇与母妃,也暂寻宁静。碧妃原名为宁碧华,小字华宁,先皇期间,遭遇宫斗被陷害,于归先帝发落到烈山,最终因着先帝喜爱,建了华宁居供其居住,也是碧妃带着月旭尧出了宫,才免去了一场灭顶之灾,史书未曾记载,因为这是皇家之辱,那一场灾难之后,皇宫除太子与萱王外,所有王子皆丧命,而远在华宁居的月旭尧逃过了这一劫。

月旭尧还未走到碧波亭,远远便瞧见一人独坐在亭子里下棋。有意思,竟然一个人下棋,岂不是左手下右手,还有这等喜静好棋之人,关键是能寻到这一处亭子,而不是选在后妃们都喜欢的御花园或者九曲十八弯,让月旭尧颇为意外。

那位女子是背对着自己,穿得素净,长发只用一只简单的发钗挽了一个发髻,随意散落在肩上,这份随性洒脱,给人一份清幽之感。

是走近,还是不做打扰?月旭尧脑子里面开始了漫长的思考,脚步却更忠于内心的愿望,一步步向着亭子走过去。

越是走近,越是有种熟悉的感觉,那种气息是自己熟悉且怀念的。月旭尧大抵猜出了独弈之人是谁,不是于归又是谁呢。

月旭尧放轻了脚步,放缓了呼吸,一个练武之人,若是想隐藏行迹并不是多难。于归也是投入了棋局中,即使月旭尧正常脚步,或许都不能察觉。月旭尧走到于归身后,只见于归神情认真,眉头似乎有些皱起,手执黑棋久久未能落下。

月旭尧仔细看了黑白局势,似乎黑棋陷入了困境,被白棋包围得没有出路,月旭尧又思索了整个走势,发现一处落子的好地方,可以走出死路,于是走过去轻轻地将一颗黑子放在被围的白子中间。

于归似乎对皇上的身份没有什么意思,此时的于归心神全在棋局上,看了落下的黑子,不由感叹,“英雄所见略同。”

月旭尧以为于归会抬头,结果于归依旧目光依旧停留在棋局上,月旭尧也不打扰,这种宁静,让他似乎回到了儿时见父皇与母妃对弈的样子,也是这般,几乎只听得见风声,自己站在一旁静静看着,那样便是幸福吧。

好一会儿,于归终于展了眉头,嫣然一笑,将黑子落在了另一处几乎被白子围得永无天日的地方,一子落下,将所有希望点燃,不但解了困局,还逼迫白子只得往圈子里跳,绝招,置之死地而后生,这不就是自己想要的局面吗?当下有各路势力压迫,自己想要的就是突破重围同时围困敌人。

于归抬头,笑容突然凝固在嘴角,只怪自己太过入神,这宫园中怎么会无故出现男子的声音,自己却没有警觉呢。

“于归见过皇上,多有冒犯,请皇上惩罚。”于归有些惊慌,这是第一次单独与皇上见面,再是淡然也无法掩盖内心的紧张。

月旭尧饶有兴致地看着于归,嘴角的笑却越发地魅惑,眼里流露的都是温柔,方才于归的嫣然一笑却是这**中难见的真与美。若是此时于归抬头,定会融化在这一片温柔中。初次对话不称自己为臣妾,孟于归,你是第一人。或者在你心里,还没有把自己当做我月旭尧的女人,所以才可以在这宫中活得如此惬意。

“起身便是,朕不怪你,爱棋之人,陷于局中是不能自拔的,这个朕明白。”月旭尧突地又想起了母妃,也是下棋忘了吃饭睡觉,不由笑了,这一笑没有刚才的魅惑却显得春风化雨。

于归见到穿便装的皇上,已是觉得温文尔雅,刚才那一笑没有君临天下的威严,却让人移不开眼。

“于归为何这般执着于棋局?方才朕已经接了困局,却还是不满足,找到绝境逢生的法子?”月旭尧想知道于归是如何做到不放弃的。

这时不远处又传来了脚步声,越来越近。月旭尧便知道是月旭萱来了。

“参见皇兄,皇兄又来这碧波亭了。”月旭萱然后才发现旁边的女子竟然是那夜的月中仙子,还以为是丽妃,皇兄也只有和丽妃曾来这里对弈过,不过想来已是很久前的事了。

“于归见过王爷,王爷吉祥。”听月旭萱称皇上皇兄,便猜到这就是大月国皇上的唯一兄弟萱王爷,有些眼熟,但终是想不起在何处见过,或者只是因为长得像皇上,所以才觉得眼熟。

月旭尧和月旭萱长相有些相似,但月旭尧更显冷峻霸气,月旭萱多得是飘逸清俊。

“原来是华美人,小王见过皇嫂,给皇嫂请安。”月旭萱少有称后妃为皇嫂的,知晓皇兄对华美人感情不一般才这般称呼,果然月旭尧微微一笑。

而此时的于归却有些羞涩。

见于归羞涩,月旭萱转了话题。“刚刚远远听见皇兄问皇嫂执着于棋局,可是何事。”

于归看了看月旭尧,月旭尧点头,示意她说下去。

“回皇上、萱王,于归不是执着于棋局,而是棋局本是黑白由心生,有时黑棋占上风,有时白棋占上风,有时明明胜券在握,可是一步之差便可扭转乾坤,不到最后一子,都不能见到真正的分校。”

于归说着又指着刚才的棋局,“就好像此时,黑棋起死回生,而且让白棋自投罗网,似乎没有生机,但是只要白棋放弃这一片,而将战场转移,虽是舍小却保住的大局。”

说着于归将包围地白子检出来,还故意走出一步棋,陷入另外几子,引得黑棋不得不围,恰在这时,与另一片白棋相接,局面又是一片天地。

月旭尧与月旭萱都叹为观止,一个女子,竟然有这般见地。这个孟于归真是每一次都给自己不一样的惊喜与发现,她到底还藏有多少才美,月旭尧开始真正欣赏孟于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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