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是一刻钟,又仿佛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客厅东西碎裂的声音终于停止了,只余下冰璇无力的抽泣声。
眼泪似乎流尽了,冰夏只觉得眼睛肿胀酸痛,看东西模糊不清,幻影重重,她扶着墙壁挣扎着站起身,毅然走到客厅收拾狼籍不堪的屋子。
眼泪流尽后,剩下的应该只有坚强!不会再有人看到她的脆弱,更不会再有人可以让她伤悲!从今后,她冰夏只为自己而活,想哭的时候尽情的哭,想笑的时候放声的笑,没有人可以左右她的心情,掌控她的幸福!她的微笑,她的泪水,她的深情,她的执着只为她爱也爱她的人挥霍!
冰夏走到客厅,看到冰璇痴呆的蹲坐在玻璃碎片上,单薄的衣衫上血迹点点,身上不知被碎片割出了多少伤口,她的嘴里不停的喃喃自语,有些语无伦次,“怎么可以……他怎么可以这样对我……他不是永远爱姐姐的吗?”
冰夏轻轻走上前,用力把她搀扶起来,轻声劝道:“小璇,没什么大不了,谁离了谁一样可以生活的很好,来,我帮你看看你身上的伤口。”
冰璇突然嘲她嘶声吼道:“不可以……他不可以这样对我,我要找他回来,找他回来……”她的声音再次泣不成声,突然推开冰夏跌跌撞撞的向外跑去,脚步摇晃的几次都要摔倒。
冰夏脸色突变,心中更是苦涩难言,原本苍白的面庞更加雪白如霜,她来不及多想,急忙追随冰璇而去,她知道此刻冰璇的情绪异常激动,就这样不顾一切的跑出去很是危险,若是她真的出了事情,她这辈子也不会原谅自己。
“放开我……我要找他回来……我要让他回来……他怎么可以这样对我?”
冰夏还未追出门外,就听到了冰璇的嘶声哭闹声,她匆忙出去,却看到君浩宇紧紧的抓住冰璇不放。
冰夏快步跑上前来,忙抱住冰璇,回头向君浩宇点头道谢后,便扶着失魂落魄的冰璇往回走,不料,身后却传来低低的声音:“不请我进去喝杯水吗?”声音低沉,却充满希冀。
冰夏身体轻颤,虽只是简单的一句话,她却听出了其中蕴藏的深刻含义。之前那个男人陪在她身边时,他只能默默的守在她背后,她的悲欢苦乐,他无权过问,现在,那个男人已经离去,他或许觉得有了接近她的机会。可现在,即使没有了那个男人,她的心中也不会再住下任何人。
冰夏回头,轻笑道:“怎么会?哪有让朋友拒之门外的道理?”他们是多年的朋友,也仅是朋友而已。
随后,三人一起进屋,冰夏把冰璇扶进卧室,掀开衣服开始给她擦洗伤口,然后涂药,而冰璇像丢了魂魄般躺在那里一动不动。
当冰夏把冰璇安置好出来时,竟看到君浩宇把狼籍的客厅已经收拾的差不多了,她歉然笑道:“真是不好意思,还要你来帮我们打扫,谢谢你!”
君浩宇轻轻摇头,低沉的嗓音道:“无妨,只要你们无事就好。”
冰夏不想再在此事上纠缠下去,转移话题问道:“你怎么有空过来,不用去学校了吗?”
君浩宇却不回答她的话,深邃的眼睛直直的望着她,担忧的道:“你真的无事吗?”
冰夏抬头冷冷一笑,“我能有……”
声音戛然而止,冰夏看着那双直直望着她的眼眸,突然没了继续说下去的勇气,这么多年来,她从来没注意到,原来他的眼睛也可以如此的摄人,明明是如深谷般望不到底的深邃,却偏偏带着透彻人心的力量,在他面前,她第一次觉得自己像个透明体,让自己的心,自己的一切赤裸裸的暴露在他眼前。
不知是心虚还是别的什么,冰夏再也承受不了那样的目光,轻轻别开眼,可还是坚持的说道:“我能有什么事,谁离了谁一样能活,我有我的生活,我的人生,我的幸福我会自己争取,不需要别人来给。”
君浩宇的眼中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哀伤,开口想说什么却终究没有说出口,只是如机械木偶般重复喃喃道:“这样也好,这样也好……”
他的哀伤虽埋在眼底深处,却没能逃过冰夏的眼睛,她低下头默然不语,她的话伤到他了吗?其实,她不想这样的,心突然有点疼痛:浩宇,如果我伤害了你,我真的很抱歉,求你以后不要再这样无私的付出,这份爱对现在的我来说太过沉重,我真的不知道自己还有什么可以给你!
虽才初夏,天气却炎热异常,在烦躁沉闷的气氛影响下,人们慵懒的想要昏昏欲睡。冰夏站在久违的自习室的窗外,默默的望着那些或是研读或是休息的学生,心中五味陈杂,只怪她当时太天真,竟把爱情当成了生命的全部,以为有了他,就拥有了整个世界,现在他走了,她又于喜爱的学业一事无成,这场赌局,她一败涂地!
冰夏最后深深的望一眼准备离开时,却在不经意间看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竟是君浩宇。
他似乎遇到了什么难解之事,眉头微皱,微垂的眼睫如蝉翼般轻轻颤动,从窗外斜射的日光打在他的身上,为他度上了一层金光,整个人看来更梦幻迷离,宛如梦中仙。
冰夏愣住了,眼中流露出惊奇的光芒,之前全校女生都拿他和那个人相比,甚至不惜为谁更帅更有魅力而争吵的面红耳赤,而她却只觉得那个人最好看,心中眼中甚至梦中都是他挺拔的身影,而他,对她来说却只是朋友,是她的众多追求者之一,可现在看来,原来他一点也不逊色于那个人!
过了好久,冰夏才回过神来,却忍不住自嘲的失笑,又不是初识,怎么还如此的惊讶?难道真如人所说:有的人你看了一辈子,却忽视了一辈子。有的人你看了一眼,却影响到你的一生。
冰夏无声的轻叹,转身慢慢离去,可还没跨出一步,身后竟传来一声惊呼,她听得出,这是君浩宇的声音,与那个人明朗清悦的嗓音不同,他的声音低沉中带点暗哑,听在耳中让人莫名其妙的生出舒适安全感来。
冰夏无奈止步,在心中叹息,最终还是被他发现了。她回头,正看到君浩宇惊讶睁大的双眼,眼中的不可思议是那么明显。
安静的自习室里因他这一声惊呼而微微沸腾起来,众人对他的惊呼倒没有恶意,只是好奇的打量着两人,目光在两人之间转动不休,猜测纷纷。
君浩宇似乎被冰夏的突然出现惊住了,好久才反应过来,三步两步冲到她面前,声音颤抖的问:“你……你怎么来了?”他无措的伸出手想扶上她的肩,又猛然惊醒似的放下,不知所措的样子像极了三岁孩童。
冰夏看着他的动作,心头泛出丝丝苦涩,她知道,这样的不知所措下埋藏的是怎样的心情,因为,曾经,她也这样的不知所措过。她努力压下起伏的心思,微微一笑,语气一派坦然,“我无事,随便看看,你进去吧,我也该走了。”
“那我陪你走走吧。”君浩宇垂下眼睑,低低的道,声音听不出悲喜。
冰夏知道自己又让他空欢喜了一场,心中黯然,不再言语,转身默默离去,他跟在她身旁,也一路无言。